柳惊鸿黯淡的眼睛冒出些许亮光，嘴巴微张，心里有话正要脱口而出，忽然又没了。

眼看柳惊鸿目光再次黯淡，季沧澜终究忍不住，“或许，你此刻逃避什么，害怕什么，不愿意面对什么，才是你内心最渴望的。”

她尽量放缓语速，平静自己焦虑。

说着，季沧澜指着此刻不复清澈，暗沉沉黑得像墨水一样的潜意识之身，“或许，潜意识之身是在回应你内心最深处，最强烈的渴望，而太古龙珠里的天地精髓，仅仅只是导火索。”

柳惊鸿循着季沧澜所指方向看去，嘴巴再次张开，无数的话争先恐后想要脱口而出。

柳惊鸿双眸神光迸射，手捏慧心印，结成慧心剑指，口念心灵经，斩灭那些发出嘈杂心声的情绪之身。

柳惊鸿趁着负面情绪之身还未再生，语重心长道，“沧澜，拜托你回到心种那里，藏到我找不到的意识深处，直至心种扎根成一棵树苗再离开。如果我不死，我争取五年内让你彻底解脱你我之间的因果……”

柳惊鸿明白父亲、季沧澜、陶鲽、陶渊，乃至神堂湾所有人，全都只是通过他退行返祖后的性格，来判断他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其实，他们终究有些以偏概全，用这个世界的目光看待柳惊鸿。

柳惊鸿虽然没有像父母那样在红尘滚滚历练过，近乎一生都在仙界天庭，但他可是镇守三界秩序和平的御风曜日逍遥显圣仙君。

正常人的脑子和思路，柳惊鸿还是有的。

“你安心解光符禁咒，我去帮你守肉身不灭。”季沧澜放心不下，右脚轻轻跺一下莲台，莲台花瓣飞出化作一座莲花组成的桥梁。

柳惊鸿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心种，自己就是已经那已经发芽的心种。

这就是季沧澜担忧的根本原因，她担心柳惊鸿被瞬间摧毁，甚至无法再生心智，一辈子痴呆。

情况最好的情况，就是被绝对情绪之身重组，变成极端冷酷的柳惊鸿。

“不，我担心等下我会对你不利，令你元神受损，得不偿失。”柳惊鸿也不知为何，陷入生命垂危想到的是季沧澜，陷入思绪困顿想到的还是季沧澜。

如今，季沧澜在身边守护，他内心有了股勇气，去面对光符禁咒。

“好。”季沧澜干脆利落，时间不等人。

话音刚落，季沧澜便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其实，季沧澜对柳惊鸿不抱多大信心，毕竟要柳惊鸿做出的改变，不仅仅是表面的外部行为改变，而是深刻的内部心灵改变。

还要柳惊鸿放弃的可能是很重要的信念，甚至会涉及柳惊鸿自我认同中的心灵核心部分。

季沧澜猜测，柳拂晓施展光符禁咒将这部分连同不堪回首记忆链一起封印，又施展古老之力让柳惊鸿退行返祖，就是为了让柳惊鸿彻底远离过往。

可如今柳惊鸿如此脆弱，就直接去触及过往的核心部分，在她看来唯一的结果就是柳惊鸿很快就会“性格大变”。

“我能做些什么？”季沧澜透过柳惊鸿，借助莲台之力探出灵识，瞬间遍布整个龙宫宝境。

“灵逍虎仙，公孙又晴？”季沧澜忽然感应到天台上有一股熟悉的仙力波动，她顿时有了主意。

另一边。

柳惊鸿心有所感，眼睛一闭一睁，瞬息就来到潜意识之身双手之间。

他不再压制耳边嘈杂得嗡嗡响的情绪之声，接纳一切情绪之身，很快他们从意识海之下飞出，将整片天地围得水泄不通。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主动用负面信念抗衡正面信念……”柳惊鸿掐诀念咒，满天情绪之身飞入潜意识之身的双手之间，一一与柳惊鸿合体，“可，正面信念和负面信念，究竟是谁来定义？”

外界。

嗡，嗡，嗡……

太古龙珠忽然停止摇摆，发出诡谲嗡鸣声，就像跟大风与窗户之间的缝隙嚎叫。

“贺智勇，你信得过我，就去帮田弘毅一起镇杀任方。”柳惊鸿桀桀怪笑，好似魔尊临凡，“迷心幻阵马上就要结束，届时你和田弘毅来我身边帮我守一下肉身。”

贺智勇打了个寒战，直勾勾盯着太古龙珠中的柳惊鸿，“你是太古龙珠里的龙魂？”

柳惊鸿听得十分清楚，但他没有再回应贺智勇，而是潜心开始准备解光符禁咒。

他能够找到突破当下局面最灵活的部分，就是贺智勇和田弘毅。

“你终于来了。”柳惊鸿将身一抖，始祖幼鲲呆萌模样，因咧嘴灿笑，而变得十分诡异。

乳白色的替身变得跟墨水一样黑，唯独牙齿和眼睛是纯白色的。

迎面走来的是，墨水一样黑色皮肤，牙齿和眼睛是血红色的绝对无情之身。

柳惊鸿从对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冷，这就是他在西来寺时，召唤情绪之身上灵台，一闪而过的气息。

“召唤我，不怕失智，陷入无情杀戮之中？”无情之身从柳惊鸿身上感受到绝对杀戮的气息，这才从意识海深处上浮。

无情和杀戮是一对，不分家，两则共同出现，也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我想要你们的帮助。”柳惊鸿双臂大开，光符禁咒犹如坠落人间的太阳，从苍巅落下。

无情之身双手环抱在胸，丝毫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原来他们被母亲封禁起来，难怪我从未感应到他们，与他们厮杀。”

可是，话音刚落，他朝着柳惊鸿猛冲过来，拖着一串残影，最终与柳惊鸿的灵体重叠。

正当时。

潜意识之身蓦然将双手合拢，光符禁咒、柳惊鸿都被笼罩其中。

柳惊鸿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包裹，好像是孩童是躺在母亲的怀抱，那种安全满满的感觉，令他着迷。

“孩子，醒来，快快醒来。”

“不要企图回到另一个世界。”

“向前走，别回头。”

……

“母亲！”柳惊鸿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被光符禁咒笼罩其中，而其他负面情绪之身组合成的魔性之身被剥离。

光符禁咒中的绝对正义之身率先与柳惊鸿合体，一段段柳惊鸿镇杀仙佛妖魔的记忆浮上心头。

紧接着绝对热血之身、绝对勇气之身、绝对友情之身、绝对爱情之身，绝对奉献之身、绝对希望之身、绝对信任之身一一与柳惊鸿融合。

光符禁咒外，无数负面情绪融合成的魔性之身激烈攻击着光符禁咒，企图用噬魂魔火侵蚀光符禁咒。

本就与柳惊鸿重合的正面情绪与这些极端正面情绪结合，让柳惊鸿热血偾张，心中生出无穷勇气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