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姎被夜非白抱出包厢时，她看到门口还站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没见过的，但看穿着打扮还有那一脸贵气的长相就知道是跟夜非白混一个圈子里的。

他们也正看着自己，目光里全是一溜地惊讶和不敢置信。大概是没想到以夜非白的身份和清冷的性子，居然大白天公然抱着一个女人在公共场合丝毫不顾忌。

等电梯的时候，刘、何两人的哀嚎声还在继续，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默尧还在开酒瓶子，心里有些担心，怕他们闹出人命，但苏默尧不是那种看起来随便乱来的人，估计下手会有个分寸，也就没多余开这个口了。

饭店经理和服务员在别的包厢门口探头探脑，听到袁世才等人的鬼哭狼嚎，不停咽口水，想过来探究竟又不敢。没东西看，眼神就只好往她这边瞟，程姎不想暴露，窝在夜非白怀里缩了缩，把脸遮住。

“你怎么来了？”

到地下停车场，她才开口。

夜非白把人放在车里，动作小心翼翼：“碰巧。”

昨天她在客厅背华泰的资料时睡着了，手机没关，他瞄了两眼。他对华泰不了解，不是他孤陋寡闻，而是华泰在庞大的夜氏眼里，如蝼蚁。今天跟梁少珩和苏默尧吃饭的时候顺道提了一嘴，苏默尧整天游手好闲，却也有闲得好处，京都城里不管是一流企业家还是三流小明星的八卦，都知道一些。一听说这个袁世才是个老色鬼，臭名昭彰，立马就坐不住了，二话不说就冲了下来。

还好他来了，否则，否则的后面他都不敢想。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夜非白从前后备车箱摸出一个急救箱，里面消毒水、创口贴、酒精、纱布等齐全。看着他仔细小心给她揉抹手腕，程姎不禁想起刚才他煞气腾腾冲进来的样子。

从相识到今天，夜非白每回跟她说话不说温柔如水却也是轻言慢语有问必答，即使仍给人一种高冷淡漠，却也从未发过脾气，经过袁世才一事她才知道，他火爆起来，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那样子很吓人？”夜非白脑门上像长了眼睛一样，没有抬头也把程姎的心思瞧得清清楚楚的。

程姎都不知道怎么答，嘴巴嚅动半天想点头来着，又摇头了。毕竟比起袁世才给的惊吓，夜非白这个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夜非白擦完手腕上的药，抬头问道：“还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程姎摇头，“不用，我想回家。”

她对医院有抵触，何况这身狼狈别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好，我们回家。”夜非白眸光一颤，她说“我们”，还说“回家”，再寻常不过的两个词落在他心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让他平寂多年的心忽然震荡。

夜非白开门下车来到前座，夜南夜北还没下来，只能他亲自驾车。刚刚离开皇城一号，电话进来了，他看了眼，滑向接听键道：“今晚不过去了，你们吃。”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夜非白道了一句“下次给你补”就挂了。

之后又来了几通电话，程姎没怎么注意听，其中有两通好像是夜南和苏默尧打来的，最后一个听着是女声，声音清清冷冷如玉珠落盘，尤其非白这两个字叫得十分清脆亲密。

女人……

程姎一下子想起刚才在包厢门口见过的那几张男男女女的面孔，她看了眼夜非白，缩着脖子，把脸滑进衣服里。

很快到半柳山庄，莒妈只看到窝在夜非白怀里闭着眼睛的程姎，没看到这大衣下面是何等的惊心动魄，还以为是程姎上了一天的班，累得睡着了，小声问道：“吃过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再煮点儿？”

两人早上出门前都说晚上有饭局，可回来得这么早，也不知这肚子填饱没有。

夜非白回想那一包厢的狼藉和那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说道：“没有。”

“那我去厨房给你们下面条。”

“嗯。”

夜非白脚步未停地抱着程姎上楼，大概是对今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哪怕睡着，程姎也抓着衣领子不肯松，夜非白哄了两句才成功把衣服脱下来。

仔细检查了下，身上确实没有其他伤口。

程姎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它令她想起了那日绑架的事，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每次夜非白都以为她要醒，结果睁眼一看，眼睛仍是闭着的。他把人搂在怀里，学着儿时莒妈哄他睡觉的情景，笨拙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夜非白这一生，驰骋商场，叱诧风云，不知吓退过多少敌手，又不知打败过多少竞争对象，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果断无情的作风早就在内部圈子里传开，每每提起他的名字，不说闻风丧胆，那也绝对是退避三舍的。

可谁能想到，人人眼中的煞神，竟也能这么温柔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按常理不用去公司上班，程姎却起了个大早，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早的缘故。夜非白比她更早，她下楼的时候，夜非白已经在餐桌旁吃着早饭了。

看到穿戴整齐的程姎，他讶异地抬眸：“要出去？”

“嗯，处理点事情。”程姎走过来道。

莒妈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笑得一脸慈祥：“程小姐，今早我们吃面。”

这面是昨晚擀的，一直等着下锅，等到半夜了楼上也没个动静，就留到今天早上了。

夜非白没问什么事，上下打量了眼，满心以为昨天的事会让她萎靡几天，眼下看来，是他多虑了。

“呆会儿可以借你的车吗？”程姎自己有车，不过放在阮宅，程启刚名下倒是还有一辆大奔一辆宝马，放在车行保养，改天还是去把它们提了吧。

“让夜北送你。”

程姎没客气：“谢谢。”

夜非白皱了皱眉，程姎立马就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他们之间是交易，一取一求，不存在谢谢这两个字。当下改口，“以后再也不说了。”

然，这公事公办的口吻也没让夜非白拢起的眉心舒展开。

程姎低头吸着面条，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先前在楼上我看到一则新闻，你真的把袁世才他们给……”

那新闻是文景转发给她的，当时她睡得正迷糊，看到这条消息，嗑睡一下子醒了。袁世才几个人光着身子躺在新四老街，被人发现时，人已经昏死过去，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似乎都是狗咬的，最严重的地方是下面，血肉模糊，即使打了马赛克，也能想像出它的惨不忍睹。

不用说，定是废了的。

夜非白昨天接走她时交代夜南夜北的话她没忘记，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让那些保镖干的。

“觉得我狠了？”

“没有，他们罪有应得。”

程姎不同情他们，昨天要不是夜非白突然出现，她的下场只怕会更惨，更不说其他栽在袁世才手里的那些姑娘。

夜非白非常满意这个答案，边点头边道：“你不妇人之仁最好。往后包里不要只放防狼喷雾，应该还要配把刀。”

苏默尧在现场发现一瓶防狼喷雾，经过询问，他们一致说是程姎的。苏默尧当时还在电话里调侃程姎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这么猛，袁世才那双眼睛后来肿得都快瞎了。

程姎回想昨晚的经历，心有余悸，脸不由白了白。

夜非白见状，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刚才那句话吓到了，淡声道：“你放心，捅了人，我保你。”

程姎可不敢把这话当真，转而问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夜非白咽下嘴里的面条，抬眸：“你在担心我？”

“倒也不是。夜家家大势大，应该没人敢查。”要不然，夜非白也不敢下这死手，还扬言让她以后随时把刀带在身边，分明就是个不怕事的主。

夜非白挺欣赏她的诚实，微微笑道：“新四老街是条风月巷，在那儿出事的人大多都不是良民，上面不会管太严。”

“哦。”程姎点头，想到文景还在公司等她，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匆匆扒了几口就出门。

得到指令的夜北早在外面候着，雪糕围着他打转转，见到程姎出来，一溜烟似的窜进她怀里。程姎摸了摸它的狗头，告诉它没吃的，就把它扔进了车里。紧赶慢赶还是离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且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她意外看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