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严冬，清早的太阳此时也显得冷清，冰冷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上千战士肃立于此，人虽众，却无一丝杂声。

天地间一片肃穆。

战士们排列整齐，眼神深沉，看着前方的那一个个披着赤旗的方盒，那是棺椁，埋葬着逝去的战友。

大家的心头沉痛着一团浓雾，那似乎是他们的泪水，在追悼逝去战友的同时，也让所有人的泪水都凝聚成这团浓雾。

礼枪的声响早已散去，全体在哀乐声中默哀。

众人献上的鲜花簇拥着前方四十二个灵魂，花圈寄予真挚的尊重与缅怀，挽联刻下诚挚的敬意与怀念，愿香烛的烟火与长明灯指引着他们归家的路。

在司仪的呼唤下，由徐司令致悼词。他今天分外悲伤，语气也更显沉重。虽然自己这一路走来，早已失去过不少战友，但始终无法习惯，无法释怀那每一次离去。

“长眠在这片土地下的英烈们，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和景仰的心情，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沉痛的悼念!……”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你们充分发扬了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充分展示了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你们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死！你们英勇顽强，前仆后继，奋勇杀敌！你们战无不胜，圆满地完成了各项作战任务，取得了重大胜利！打出了我们的国威，我们的军威！”

“……你们创造出了气吞山河，威震敌胆的英雄业绩！你们是真正的英雄！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威武雄壮的凯歌！”

“……你们，像一块煤，像一捆柴，将全部身心投入我们奋斗事业的火堆中！为他人带来光明！为了守护我们身后的万家灯火，你们壮烈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你们燃尽自己的身躯，但是你们留下的，绝不是一堆死灰！草儿会为你们变得更绿，花儿会为你们开得更红，而我们的后来者，将因你们而变得更加茁壮！”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你们的人生是那样短暂，然而它的价值却是那样宝贵！比黄金还沉重，比钻石还耀眼！”

……

徐司令的演讲并不长，但却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根本听不懂的希卡与贝拉，还有站在稍后的艾斯达，艾薇儿兄妹。

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更远处，还有不少难民，他们也以自己的礼节默哀，为这群与他们记忆理解中截然不同的军人，献上自己的敬意与感谢。

“他们真的是一群很值得尊敬的人。”希卡的语气也染上了悲伤，在嘴唇轻动的同时，眼角甚至落下了泪滴。

这把她吓了一跳，感到很奇怪，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因战场牺牲的人而流泪。战场之上必有牺牲，莫为逝者停留，这是父亲教给她的道理。

但今天，她见到了，这群华夏人为他们逝去的战友停下脚步。究竟是这停顿，还是这无声的言语，令自己落泪。

“我们明明也有很多勇猛的战士，他们也能够为了守护而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从他们身上得到过这种触动？”

她的声音很迷茫，空灵的回响似乎越过了贝拉，似乎想要向全知全能的存在寻求答案。

贝拉看着希卡挂在脸上的泪珠，内心一纠，想要解答小姐的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难以理解的深沉。

好一会儿，贝拉轻声回答，“我不太清楚小姐你的意思。除了实力更厉害点吧，我也不太懂他们的战士和我们的士兵有什么其他区别。但我知道，他们付出生命，守护了我们，守护了很多人。包括弱小的我，所以，他们至少是贝拉的英雄。”

英雄，这个词的分量可不低。

希卡深呼一口气，稍稍压下了心中的感动，“我们明明对他们没什么用，他们明明也没必要死守卡兰之丘，但他们还是留下来。霜叶城的大家能够为了故乡献出一切，但华夏人没有这个必要，这里不是他们的故土。可他们在霜叶城遇袭时，伸出了援手，有好些人都牺牲在了霜叶城。”

扪心自问，希卡可以为了凯雷米亚献上自己的生命，但肯定不可能在艾美拉斯遭受这种级别的灾难时，不惜一切代价前去帮助。

因为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

可能正是因为没必要，所以这种真挚的付出，才更加感人吧。

“明明只牺牲了42人，就击溃了强大的结晶龙群，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悲伤？”看着周围心情沉重的人群，艾薇儿并不是很能理解。

艾斯达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可能也是被这沉重的氛围感染，艾薇儿只是晃了晃，便没有再管。

“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也不能理解。”艾斯达回忆着李将军跟他讲的那些话，内心深有感触，“之前为了围剿一头巨龙，我牺牲了……不，应该是无意义地消耗了200多名士兵的生命。但即便是那样，我也觉得很值。”

第104章 新的起点

“因为那机会太难得了，斩杀一头巨龙带来的价值远比200多名士兵珍贵，光是鳞片的价格就足够我再武装五只百人队。因此，我觉得很划算。”

“因为我把那些士兵当成工具，实现目的的工具，可以随时从底层人民之中寻找，替换的工具。所以，归根到底，我们和那些士兵并不是同一类人。”

“牺牲士兵的家人会痛哭，会哀嚎，甚至会诅咒下达了无情命令的我。但这些我都无从知晓，甚至不予理会，因为我给了抚恤金，甚至觉得每个士兵十枚金盾的抚恤金已经足够体现我的慷慨了。”

“但华夏人他们不这样。他们虽然有军衔等级的划分，但那是为了实现更好的管理与激发战士们的进取心，多的是能者居之。而不会像我们一样，用严格的阶层划分，把我们自己和底层民众之间的联系完全分裂开来。”

“击溃龙群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想要守护好身后的裂缝，因为那后面有他们的人民，有他们的家人，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一切。”

“而在这之后，也想要守护好身边的战友。他们是因共同的崇高理想而汇集起来，志同道合的同伴，而不是用几枚钱币和实现阶层跃升的机会就能成群招募的壮丁。”

“这也是他们如此强大的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战士们懂得为何而战。”

艾薇儿盯着自己的兄长。他说了很多，很杂，似乎是将内心的想法一并说出。总感觉他在被审讯后变得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改变了，自己说不上来，但不算讨厌就是了。

追悼会很快进行到最后，全体鞠躬，向逝去之人告别。

没有人注意到，每个方盒都冒出一丝丝无法被察觉的光芒，缓缓融进上方的赤旗中。

逝者生前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因此，骨灰甚至都还不能立刻送还给他们的家人。要静置分批通报，然后送还，并且还要对他们牺牲的原因进行掩饰，真实的原因将被封存起来，等待未来有一天可以被打开，到那时再告知他们的家人。

此次总共牺牲42人，其中22名普通战士，20名龙牙队员。而在这牺牲的队员里，有14名二队的，6名一队的。在这之外，重伤的战士与队员塞满了医护室，甚至还有50多名因伤必须退役的普通战士。

损失无疑是巨大的。也许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史无前例的大胜，但对于华夏人来说，每一名战士的生命都无可替代的宝贵。

追悼会结束后，四个人影坐在指挥中心大楼的最上方，下面的战场还没打扫干净，到处可见残渣碎石。

洛明枫坐在了边缘，双腿直接垂下，两手撑着护墙。周千博，何思云，王青青都坐在他的身后。这也是以前他们在训练营时位置的分布，不过那时是为了欣赏奋斗后的日出，而现在，是为了单独给他们的队员践行。

“老大，黄江让我转告你一件事。”周千博把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里面装的居然是啤酒。

基地里的小卖部别说啤酒了，连酒精饮料都没有，这些还是找徐司令特批的。

“他怎么了？”洛明枫接过袋子。

“他说，下次能不能不要让他去干焚烧战友遗体的活。”周千博此时终于没有表现得那么欠揍了，难得冷静，耷拉着脑袋，语气悲伤，“他受不了，就连我也受不了……看着他们的脸，看着他们一点点变成为灰烬，心里真的很难受。”

突然，他一拳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似乎是在自责，懊悔，带上了哭腔。

“我们这次的战损，比全龙庭一年的战损还高！”

“……我们不会有人习惯战友的离去。”洛明枫从袋子里拿出一堆小酒杯，对着太阳的方向，一个一个地摆在地上。

“……张天宇，多好的一小伙子，没有大富大贵的出身，在散修父母的帮助下踏入修途，靠着毅力与努力才进入了训练营，他本该有更好的未来……”

每放下一对酒杯，洛明枫就会说出想要敬酒的人，与他们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印象。

“……欧阳飞燕，跟你们一届，我以前的学生，虽然性子冷淡，但其实很乐于助人，也很渴望融入集体，跟大家打好关系……”

“……二队的徐小兰，王鹏，这两个家伙，都已经在背地里谈恋爱了，甚至计划着今年过年见家长，他们还以为把我们都瞒着呢，哈，哈哈……”

“……刘超越，王晨，他们也是我以前的学生，虽然他们现在是何思云你的队员，但你也清楚，他们算是你的学长……”

说了很多，二十名队员都是训练营的学生。也正如王青青刚到异界的时候说的那样，龙牙一二队里25岁以下，洛明枫自己没教过的，还真没几个。

平日不喝酒，最多就喝点带酒精的饮料。但今天，洛明枫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啤酒，一口气灌完，敬那些牺牲的普通战士们。

身后的三人也跟着，一口气喝光一瓶。

洛明枫再打开一瓶，挨个往小酒杯里倒。二十对，四十个小酒杯都给倒满，差不多有三瓶。

他挨着，先给自己灌一杯，然后再拿起另一杯，倾在地面上。

其他三人只是默默地看着洛明枫的动作，手上又各自拿着一瓶啤酒闷闷地喝着，哀悼逝去的同伴。

洛明枫酒量奇差，等会还要小心他被灌醉，更要注意他耍酒疯。

“嗝！”洛明枫总算是喝完了二十杯酒，也敬了二十杯酒，然后左手一挥，拂过平面，把所有杯子都摔碎。

这一举动吓了身后三人一大跳，以为他终于开始耍酒疯了。

“各位，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们！我会带着你们，嗝！一起走下去！”

“亡灵算什么？龙群又算什么？我们都战胜了，我们都打赢了！你们所有人，虽然都躺在了这里！躺到了这个银河系估计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但那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华夏踏出地外探索的第一步，你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所有人都会记住的！”

洛明枫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呐喊，摇晃的身躯还踢翻了几个空瓶子，脸颊通红，但目光却愈发炯炯有神。

“你们都听着！我给徐司令报告了！申请了！咱们暴风基地以后，建个碑，把你们都刻上去！还有档案馆，也把你们都记了！”

洛明枫眼神通红，泪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滚落，喊到最后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们躺下的地方不是终点，是我们崭新的起点！”

也是现在有点上头，平日里，洛明枫是绝对不可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喊出这样的话。

那绝对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队长，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呀。”

几人回头望去，原来是王思源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基地来了个人，司令让我把你们都叫过去。”

“嗯，这人是谁啊？”周千博问道。

王思源的脸色很古怪，似乎自己都有点不敢肯定，“他说自己是一名末纪使徒，来祝贺我们战胜结晶龙群的。”

（致此，第一卷，初入异界，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