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斯特公爵，这就是你面对凯雷米亚现任国王的态度吗？说实话，有点不太友好啊。”莱尔说着，露出了标志性的假笑。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在和亲近的臣下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哼，我古兰斯特只认可巴斯顿陛下为凯雷米亚的国王，一生只效忠于陛下和他的子嗣。而你莱尔，我最多称呼一声亲王殿下。”古兰斯特冷着脸，压抑着胸腔中怒火的同时，尽力为身后的手下们展示身为领导者的不屈姿态。哪怕是在面对莱尔身上猛然袭来的传奇强者威压，自己也咬着牙，依旧挺直着脊梁。

“哈哈，霜叶大公果然还是那么固执啊……不过没关系，本王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喜欢你这硬气的样子。”保持着微笑的莱尔似乎并没有在意古兰斯特的冒犯，但身上的那股摄人心魄的气息却又加重了几分。

古兰斯特身边的人都喘不过气来，甚至好些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霎时分出一小片空白。如果不是城主出手为众人挡下了大部分压力，只怕面对这恐怖的杀意，没几个人能坚持住不跪下。

“客套话，就不用再多说了吧。亲王殿下今日率领贵部队来到我这小小的霜叶城，有何贵干啊？”古兰斯特一边用冰冷的语气回应，一边悄悄打量着城外的亡灵大军，估算敌方的实力。同时，自己也是在拖延时间，为城内正在快速撤离转移的群众打掩护。

前几次破城留下的唯一好处，应该就是霜叶城的群众们都快习惯突然转移了，时刻把行李准备好，随时准备在城卫军的带领下扛着跑路，早就没有了最开始的慌乱，这就令行动的效率高上不少，意外造成的伤亡也少了许多。

细细打量着这支亡灵军队的规模，古兰斯特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数。敌方总数约有五万，结成了整齐的方阵，穿戴着统一的装备，并且这些崭新装备的风格颇具凯雷米亚特色。

敌方的兵种繁多且完善——披坚执锐，穿戴重甲的骷髅骑士在队伍侧方组成了骑兵方队。邪祭司，骷髅法师，骷髅弓箭手等远程兵种在队伍后方结成远攻阵地。食人魔，巨怪这些皮糙肉厚的亡灵和大量的普通骷髅兵炮灰共同组成近战部队。

其中还有一些数量稀少，但实力不俗的特殊兵种，比如整装待发的石像鬼，隐藏在黑袍之下的黄金骷髅暗杀者，面容狰狞恐怖的蝎人等等。再后方点，暂时停歇在地面上的大量飞行亡灵部队，仿佛随时都能投入天空进行战斗。

就目前来看，这是一支多兵种，全地形作战的精锐兵团。并且，由于混杂在一起的魔力过于庞大，其中那些亡灵统领的阶级连自己这个老牌高阶都无法探知。现在，这支令行禁止的强悍部队就站在霜叶城外，如果它们不是亡灵的话，古兰斯特都忍不住要赞扬一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莱尔故意安排的，这里的亡灵居然大多数都没怎么破相，看上去不怎么恐怖。在统一风格服饰与队列的衬托下，竟显得格外威风。

“呵呵，关于本王此行的目的，相信以霜叶大公的智慧，应当有所猜测才对。”莱尔很满意古兰斯特那逐渐忌惮的眼神，

“哦，不知道莱尔亲王是想要招降我，还是杀了我？”古兰斯特脸上露出冷笑，缓缓说出了下半句，“或者说，是为了卡兰之丘上的那些客人而来。”

莱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古兰斯特可太清楚了，眼里根本容不得任何沙子。心狠手辣，阴险歹毒，对于胆敢背叛或者心存背叛的人，会用尽手段折磨或者虐杀，对于不顺其心的人，绝对会除之而后快。

他同时又生性多疑，胆小谨慎。自己已经和华夏人建立了联系，他也已经清楚了华夏人的实力，所以现在绝对不敢对自己下手。这也是自己目前的底气所在。

他这次前来，相信也是跟先前的使徒一样，找自己作为中间人，通过自己跟华夏人的领导见面，然后赔个罪，服个软啥的。毕竟，那是连使徒都不敢轻易得罪，能够在一天内击溃一个龙群的势力。

“霜叶大公，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作为凯雷米亚边境最忠实的守护者，我可是一直对你充满敬意的。”莱尔笑了笑，冠冕堂皇地继续说道，“此次，我当然是为了结束凯雷米亚的分裂局面而来。”

“我们的国家已经经历了太久的动乱，是时候回归一统了。霜叶大公，我知道你不会承认我，但为了国家的未来，我可以退一步。”莱尔的语气诚恳，仿佛真的一样，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的伪装。

有的人面具戴久了，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相貌。

“只要你立誓，霜叶城是凯雷米亚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永不独立。我就宣布，划分霜叶城作为自治区域，由你领导，不用接受王都的命令，也不用进贡纳税，王国内部的城市依旧如往常一样，通行贸易畅通无阻，而边境税收由城主自行支配。相互之间保持着底层的平行联系就足够了，城市区域管理调动将由你全权负责……不知大公意下如何？”

第134章 兰戈

说实话，莱尔作出了很大的让步，这意味着国库将减少很大一部分收入，并且近乎永久存在着一块不受自己管辖的领土。但这也是他自己能够想到的最优解决办法，既不发动战争惹怒异界人，也不会削减王国实际土地。

并且这对古兰斯特的诱惑也很大，这意味着他能够成为霜叶城这一片区域的真正主人。虽然以前霜叶家族也是这儿的实际掌权者，但也要受王都管辖，接受中央调遣，为王国整体服务，依照责任进贡纳税。相当于，这座城市是王室的，自己不过是代为打理。

可惜，古兰斯特是一个在行动与思想上都极其传统保守的人。

“你是要用这样的条件侮辱我的忠诚，还是玷污我身为骑士恪守的精神与品德！”

古兰斯特面露愠色，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我是不会同意的！凯雷米亚永远都是一个整体，它现在的主人只能是巴斯顿陛下！而不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背叛者！”

毫不客气的当众怒斥令莱尔面部的血管暴起，差点没忍住，都准备动手了。但异界人给自己带来的阴影，还是强迫着自己松下捏紧的拳头。

他随即轻轻一笑，故作放松地说道，“先别急着拒绝呀，不如……见一些老朋友吧，见过他们，说不定你会转变心意。”

话音刚落，亡灵方阵的行动应声而起，数个队伍往两边分散，为它们各自的统领让出一条通道。

四名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亡灵统领，恭敬地来到了莱尔身后。一名高大的无头骑士骑着魁梧的黑马持枪拱卫，一名穿着软甲的冰幽死士在一片雾气中闪现，一名拎着大锤的掘墓者踏着沉重的步伐上前，一名穿着繁星法师袍的巫妖颤巍巍地走到最后。

古兰斯特眼神一凛，顿时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回流，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内心的情绪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满腔的怒火。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眼前的四名亡灵统领……全是其他反抗城市的城主！他们在自己记忆中的样貌，逐渐跟眼前这些亡灵重合，包括那名无头骑士，虽然脸没了，但古兰斯特不会认错那副铠甲！那副自己愿意出一千金盾，雷迪这老顽固都不卖的铠甲！

除了雷迪，其他三位之前都不过是中阶巅峰，但现在，它们全都是高阶的亡灵统领！而雷迪化身的无头骑士，在自己的感知中，更是达到了高阶巅峰。

“霜叶大公，先不要激动。”莱尔的笑容逐渐变得戏谑，他拍了拍手，“还有一位朋友没有出场呢。”

后面的飞行亡灵部队出现了一阵骚动，其中一只巨大的亡灵飞上天空，在上方盘旋一阵后，稳稳地落在了莱尔身前。

“如何？你还记得它吗？”莱尔伸出手，那只毛茸茸的亡灵主动把脑袋靠上前，任由他抚摸自己的皮毛，就好像一只忠于主人的宠物。

“灰，灰……灰羽。它，它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清那只飞行亡灵的模样后，古兰斯特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呆滞，口中不断呢喃着“不应该，不可能”这几个字。

这是一只被转化成亡灵的狮鹫，高大威猛，浑身金黄，脑门上顶着一缕灰色的毛发，如果不是眼睛泛白没有神采，根本看不出它已经变成了亡灵。

“我的儿子，我的兰戈……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从来都没有这么愤怒过的古兰斯特一拳砸下，厚重的城墙石砖竟被直接崩碎。但这并没有平息城主的怒火，他冲着那个卑劣的男人露出择人而噬的目光。

灰羽，这只狮鹫的名字，他儿子的坐骑！

“当初，你的狮鹫骑士团，还挺厉害的，确实给我的亡灵大军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阻碍，从而让你顺利撤回霜叶城。”莱尔轻描淡写地就把瑞德之前还没有留给他的亡灵部队，说成了他自己的。

“兰戈，你的儿子，霜叶狮鹫骑士团的团长，凯雷米亚的新星，未来最有可能成为我们国家第九名高阶战士的人……于四个月圆前，带领三十九名狮鹫骑士，向我方发动自杀袭击。他，很幸运，被使徒大人看中，活了下来。”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好多人这才知道，狮鹫骑士团的团长，竟然是城主的儿子。不少人都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这位少城主，但他们都知道团长是个怎样的人，正直无私，谦卑怜悯，受人爱戴，真是没想到……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位年迈的父亲本不想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怕自己承受不住事件的真相，但又希望能得到儿子的下落……至少，有遗体的话，能举办一个体面的葬礼，哪怕已经成为了亡灵。

“他很强，如果被转化成亡灵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达到高阶水平。”莱尔假心假意地叹了口气，“可惜，那段时间使徒大人太忙，没有顾得上转化他。尸体的转化效果没有活体来的好，所以我好心留了他一命……直到现在。”

古兰斯特沉默了半晌，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干什么，难道不是吗。”莱尔露出了大局已定的微笑。

“……打开城门。”轻轻的话语响起。

古兰斯特突然的命令，让所有的手下都大惊失色，纷纷用“我绝对听错了”的眼神看着他们尊敬的城主。

“打开城门吧。”古兰斯特又说了一声，这次，语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这扇城门，在他们眼中跟没有一样。主动打开，还不至于撕破最后的脸皮，还有……可以谈谈的余地。唉，我们挡不住。”

城主的话，让周围的将士们都沉默了下来，包括卡特和扎克。不甘心，他们连龙群的进攻都坚持下来了，现在却要不战而放敌入城。

但情况的确不容乐观，经历过这么多次残酷的战斗，城内的总人口已经不足15万了，而能够战斗的人数，也由原先的两万，到现在的不满一万，并且还基本都是带伤的。至于超凡者，本就数量不多，在保卫城市的战斗中还基本都冲锋在前，到现在还能打的就更少了。

防御结界早已关闭，为了节省能源，也是现在才打开。城墙经过多次摧毁，到处布满了裂缝和缺口，显得摇摇欲坠，就连那城门，也都是沾满了血迹，破破烂烂的。别说修缮了，清洗的精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这样的城，又如何能在五万精锐亡灵大军的进攻中坚持下来。

“城主，我们还可以去找……”扎克上前，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古兰斯特的轻轻摇头打断了。

“不用那么麻烦，打扰到别人不好，更何况……马上，我又要登门拜访了。”

自己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莱尔，我最多只能允许你和你的一名人族侍从入城，霜叶城不欢迎亡灵。”这是古兰斯特的最后底线。

“好啊。”莱尔心情愉悦地答应了，能让古兰斯特这个硬骨头服软，真的很爽。

“陛下，如此怕是不妥，请允许属下随行。”无头骑士上前，用魔力震动的声音说道。毕竟连声带都没有了，只能用这种方法发声，听起来嗡嗡的。

“无妨，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这城……呵，也无可奈何。”

莱尔嘱咐了一句，“你们带领部队原地修整，不允许随意行动，更不允许伤害任何人，他们也是凯雷米亚的子民。”

也有极小的可能是异界人，得罪了就完了——这句话，莱尔放在心里没说。

“是！”几名统领领命。

于是，高傲的新任凯雷米亚国王，骑着自己的坐骑，带着一名人族侍从，走向这扇为他打开的霜叶城大门。

哪怕这扇大门，在此前，从未主动为任何敌人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