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逛了一个上午，购买的物品堆了满满一车。中午在饕餮食府用过餐，一行人驻足在都城最大的胭脂店门口。温娇抬头看着店门口的招牌-梅花芬芳，不由噗嗤一笑，而站在她不远处的韩伊铓，眼圈却是一阵的发酸，他趁人不注意，一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之中。

在确定他们三王子的女人要购买胭脂花粉，帝国的陪同官员率先走进店内，不多时，店里的客人们纷纷离开。温娇迈步走进，梅掌柜则微笑着站在店内等候。随着温娇的一声惊叹，梅掌柜的笑容更加灿烂。

自从她重新布置过店铺，几乎每个踏进店内的客人都会发出一声惊叹。虎和风那个小魔头再次找上门后，她特意将好姐妹百花坊的秦掌柜请来商量。记得秦掌柜在她的陪同下，走进店铺，抬头望见店内正中的那副红梅傲雪图，不禁皱眉道：“好姐姐，这画挂在这可不妥啊。你想想，红梅在冰雪中绽放，一副不肯低头的气势，你这是要激发客人们的斗志啊。”红梅图下方是厚重的柜台，柜台前两排椅子和茶桌，更是引起秦掌柜的诟病，“我的好姐姐啊，你的顾客可都是女人，你让她们脸对脸坐着互相攀比，修养好的转身离开，修养不好的可不就借故闹起来了吗。”

“可闹事的都是男人啊。” 梅掌柜傻傻反驳。

“男人的嫉妒心更重。”随即凑到梅掌柜的耳边，小声问，“当时，储君殿下和虎家那个小魔头是不是就这样脸对脸坐着抢人啊？”

梅掌柜回想当时的场景，点头称是。秦掌柜咯咯笑了起来。梅掌柜嗔怪的催促，秦掌柜这才提出她的建议：将红梅傲雪图换成烟波山水图，再将店铺四周摆放胭脂水粉的木架撤去，用上好檀木雕成的屏风分出一个个隔间，铺上软席，添加软靠和案几，每个案几上再放置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四周挂上不同颜色的轻纱用来遮挡视线。店铺正中柜台可以不动，将椅子和茶桌全部撤掉，空出来的地方支上几排货品展示架。用秦掌柜的话说，这样的布局和格调既保证寻常人家的女孩购买胭脂，也为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提供精挑细选的空间。最最重要的是减少了客人们争风吃醋的机会。梅掌柜万分感谢下，照单全收。

“我姓梅，是这家店的掌柜。”梅掌柜迎上前自我介绍。

温娇瞅了她一眼，礼貌的点点头，径直走向展示架。一直跟在温娇后面的劳百沽拦在梅掌柜的身前，翻着小眼睛，命令道：“等下会叫你。”

展示架分成三个区域，最里面一层放置各种各样的瓷罐，每个瓷罐都用木塞紧紧的密封。中间区域放着妆粉和胭脂，最外面则摆放当下最流行的头饰物品。

“这是什么？” 温娇好奇的拿起一个画有兰花的精致瓷罐。

“这是我们特制的花蜜精油。” 梅掌柜从劳百沽的身后闪出，快步赶上前道。

温娇轻轻拔下木塞，一股兰花香气隐隐透出来，她露出陶醉的神情，问道：“梅掌柜，这个应该怎么用？”

梅掌柜没有回答，待温娇转身投来询问的眼神时，她瞟了一眼身旁的劳百沽。

温娇随即明白。“劳百沽，你出去。” 紧接着她的目光扫视四周，将声音提高几分，“女人家的东西，你们在这干什么，都到外面等着。”

劳百沽率领着众人退出，店门被轻轻带上。梅掌柜这才详细介绍道：“这个花蜜精油，是用花瓣经过特殊工艺制作而成，沐浴后将它涂抹在身上，一整天都会散发幽幽的清香。你看这个，”她伸手拿起另一个瓷罐递向温娇，“这个用的是来自北域的冰山雪莲，更适合你的身份和气质。”

“不，”温娇用手挡开，“我更喜欢这个香味。”她的目光转到隐藏在轻纱后的隔间，“那又是什么？”

“请跟我来。”

撩开轻纱，案几上的铜镜立即引起温娇的注意，待两人款款坐下，她便迫不及待的将其拿起反复把玩，“我阿妈也曾经有过一面。”

“我想最后都打造成兵器了吧。”梅掌柜一面接口，一面打开案几上的首饰盒，从中挑出一个精致的玉簪，递了过去，“带上试一试。”

“梅姨，” 温娇接过玉簪，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阿铓想见你。”

“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梅掌柜起身来到温娇的身后，一点一点解开她的发辫，幽幽道，“我记得那时你还不到十二岁。”

“你们走后，阿铓伤心了很久。”

“这也改变不了他抛弃我们的事实。”

“对不起。”温娇神情暗了下来，“他都是为了我。”

“去告诉门外的人，你要在这里沐浴试妆。”梅掌柜扶起温娇。

一处小巷中。李唯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指着一位干瘦弱小的汉子，埋怨道：“小皮子，如果让他开了弓伤到人，你长了几个脑袋也不够砍。我也不例外，都他妈的要丢了吃饭的家伙。”

离小皮猫着腰，用手中的短刀在墙角处四处拨弄着，嘴里嘟囔：“我的李唯大哥，我发现他溜进巷子后，一边跟踪他，一边向你们示警，可你们来的也太迟了。”

第21章 草原密探

李唯气的抬起脚踢了过去，离小皮灵巧的躲过，手在灰色土墙上摸了一把，在鼻子上闻了闻，肯定道：“他是从这里翻过去的，一股羊骚味。”

“进去搜。”李唯提起离小皮的衣领，翻身跳过围墙。

此刻，韩伊铓正紧紧贴在胭脂铺后院围墙壁上，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嘿嘿，是我。”

梅自芳手持一把利剑顶在他的咽喉处，“我不认识你。” 她咬着牙，不依不饶。

梅掌柜带着温娇从他们的身旁走过，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

“梅姨。”韩伊铓连忙求饶道，“我错了。”

“你错哪了？”梅掌柜回头问。旁边的温娇掩嘴偷笑。

“我…”韩伊铓语塞。

“赶他出去。” 梅掌柜吩咐道。

“梅姨，饶了他吧，自从你们走后，他一直都在自责。” 温娇在旁帮腔。

“自芳，带温娇去沐浴。”

梅自芳冷哼一声，收起长剑转身离开，温娇乖巧的跟上。

“是银面派你来的吗？” 梅掌柜转身步入后院的厢房。

“不是，我这次来保护迪豪岄。” 韩伊铓紧跟在她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变成术勃部落的狗了。” 梅掌柜面带讥笑，将房门关上。

“你们也不是在帮天神殿做事吗？” 韩伊铓没有生气，坐下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迪豪岄想让你们帮忙除掉虎家的老三，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梅掌柜从他手中夺过茶杯，冷笑道：“你可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射雕手，除掉虎和风还不是举手之劳，哪里用的到我们这些被赶出草原的弱女子。”

“我跟他比试过。” 韩伊铓苦笑，手伸向梅掌柜，“我不是他的对手。”

梅掌柜露出诧异的表情，将茶杯递了回去。

“我发现他能抵御我们黑石能量的攻击。” 韩伊铓语出惊人，“我甚至怀疑他也拥有黑石。”

“胡说。”

韩伊铓用茶水润了一下喉咙，便将太后寿宴上十箭定输赢，黑石箭头攻击无果，最后被逼下宫墙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梅掌柜皱起眉头，她也无法解释其中的原因，只能猜测道：“你说虎和风能抵挡黑石能量的攻击或许有可能，但你说他也有黑石那绝不可能,黑石可是认主的。”

“我也知道啊。” 韩伊铓道，“除非他也是黑石部落的人，否则…”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突然开启的房门。

梅自芳推门，温娇走入。乌黑的秀发带着水气披在身后，洁白的脸庞，灵动的眼眸中充满兴奋和娇羞，碧绿的翠烟衫，淡绿色的长裙，更加凸显出她婀娜的身姿，就这样带着一股兰花的幽香款款走来。韩伊铓半张着嘴，等听到梅自芳咯咯笑声后，慌乱的端起茶碗，目光却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梅掌柜将温娇让到梳妆台旁，打开首饰盒，支起铜镜，再次重申道：“刺杀虎和风，我们不能做。” 她拉开最下一层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把木梳，轻轻将温娇的秀发梳顺。

“刺杀虎和风？”梅自芳弄明白两人谈论的话题。插嘴道，“好啊，那个混蛋太坏了。”

梅掌柜回头瞪了她一眼，一脸严肃道：“虽然我们跟虎家有着血仇，但银面给我的任务只是收集情报，你可以将我的这个意思转述给迪豪岄，谢谢他的好意。”

韩伊铓望着温娇的侧影，心不在焉的回应。

“部落里还好吗？” 梅自芳突然悠悠的问起。梅掌柜转头望向她的背影，目光中充满怜惜，这个善良的孩子没有怨恨部落将她赶出来。

“都挺好。” 韩伊铓的笑道，“银面在成为神殿护卫营主将后，立刻将那些巫师全都赶出了部落。”

“真的。” 梅自芳眼睛一亮，随即嘟起委屈的小嘴，“她早就该这样做。”

梅掌柜手中的木梳一顿，银面驱赶巫师的事她早就知道，但没有告诉梅自芳，因为她知道即便没有巫师的黑石部落也不可能让她们再回去。

此刻，梅自芳瞪起美目开始质问起韩伊铓来：“温姐姐怎么成了迪豪岄的女人？”。

铜镜中那张欣喜的俏脸迅速暗淡下来。

“她被送走的时候，我不在她身旁。” 韩伊铓低下头。

“那后来呢，你找到她为什么不带她走？” 梅自芳又撅起小嘴，“当年，你告诉我们要留在她身边的那股勇气呢。”

“妹妹，不关他的事，”温娇的目光从铜镜中移开，带着歉意望向韩伊铓，“我阿爸和阿妈还在草原上，我不能跟他走。”

梅自芳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至少我们要弄明白那虎家老三为何能运用黑石能量。” 韩伊铓将话题迅速转到虎和风的身上。

“我会的。”梅掌柜将温娇的头摆正，用抿子蘸上头油刷在头发上，专心为温娇打扮。

半晌。“我明天回草原，有要带回去的物品吗？我可以…”韩伊铓的话戛然而止，猛的站起指向屋外。

梅掌柜向梅自芳使了一个眼色，梅自芳急忙带着韩伊铓转入里面的卧室，掀开床下的石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这种香味可是整个都城独一无二的，你闻闻。”梅掌柜一边说，一边将一瓶花蜜精油撒到韩伊铓刚刚坐过的地方。

随后，两个女人的惊呼让李唯和离小皮窜出厢房。在店外众人赶来前，翻过围墙狼狈的逃开。

※ ※ ※ ※ ※

一间堆满书的密室门被推开。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书。

“我刚从东市过来，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了。”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恭敬行礼道。

“坐。”

“镇北侯府现有三十一名护卫，五名仆役，加上虎和风和柳清荷，共三十八人。”

“嗯。”

“五名仆役都居住在府外，由封管家负责侯府的日常生活。整个侯府内除了虎和风和护卫们，没有其他人居住。”

“我想知道虎家小子的箭术跟谁学的？” 中年男子打断年轻人的汇报，直指事情的要害。

“我问过了，据他说虎和风的本领基本上都是护卫们教的，两年前府中的护卫调换，随后虎和风便开始练习箭术。”

“两年前？”

“是的，他说，本来他也不知道，直到镇北侯府后院的一段院墙突然倒塌，他在张罗修墙的时候，无意中听护卫们议论，这墙是被虎和风用箭射倒的。”

中年男子站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一阵，最后拿起一份存档，上面写着：调陶老六、齐远、张恒秋等七人入镇北侯府，担任护卫。注：成员全部来自长公主所辖神射骑兵营。

“原来是这样。”中年人将存档放回，“他还说什么？”他转头问。

“那名返回虎门边关的护卫告诉过他，从这调换回去的护卫至少可以晋升一级，如果学的好，还有机会直接晋升校尉。”

“学的好？”中年人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他问，“学什么？”

“学识字、兵法和布阵，都是柳忠毅亲自教。”

“好手段，好手段啊。” 中年人慢慢坐回椅子，“在这培养起将校来了。我说怎么会如此痛快的答应让禁军去戍边了，原因在这呢。”密室内传出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敲击节奏越来越慢，最后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