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手沐东并不归属勒佐所统领的黑甲人，以前他从没有跟苏剑接触过，更谈不上彼此之间的深厚情谊。可在客栈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苏剑机警的紧随勒佐而动，在生死关头还不忘拉了他一把，柜台下的藏身之处不大。即便勒佐提着那个死胖掌柜冲了出去，也还是装不下他们几人。于是，苏剑突然出手一举将韩伊铓和小狗儿逼了出去，想来那两人不是被射杀也已葬送火海了。所以，不管苏剑出于何种目的，沐东都觉得欠了对方一条命。“你准备带我去哪里？”他问。

“收一笔陈年老账。”苏剑阴冷的回答。

“好，我帮你。” 沐东痛快答应。他不想欠债，特别是这种人情债，“这里曾是你的家吗？”他从中听出一些门道来。

“嘿嘿，想还债就跟我走。”

沐东二话不说，直接从战马上摘下一张军弓，背上装满箭矢的箭囊，跟上苏剑的步伐。

不久，满地鲜血的小巷中，再次出现两个人影。韩伊铓借着地上火把的光亮，仔细检查着尸体，小狗儿则用鼻子不停的搜寻气味。韩伊铓站起身，他判断出这是一位用剑高手干的。从伤口来看，当时这队军士连示警的机会都没有，全都是一剑毙命。

小狗儿指了指院墙：“韩大哥，他们往那边去了。”

“你知道是谁吗？” 韩伊铓问。

“苏剑还有沐东。”小狗儿笃定道。

“跟上他们。”韩伊铓眼中流露出狠辣。收集弓箭，纵身上墙。小狗儿已经在前面搜寻着气味。

“馒头马上就好。”庄逸风将一根柴火丢进炉灶中，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算起来这是那个胖胖的邦世子第三次过来询问了，他抬头笑道，“饿坏了吧，马上好。”传入耳中的是刺耳的嘿嘿笑声。他缓缓起身，揉了揉被烟熏红的眼睛，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他的脸瞬间变了，昏暗的炉火映出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脸。

苏剑斜靠在门框上，被火撩枯的头发贴在额头，露出无比狰狞的笑容打量着他：“老东西，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你…”庄逸风终于缓过气来，哆嗦的手抓起灶台上的菜刀，支撑筛糠的身躯向前，吼叫中带着呜咽，“禽兽，拿命来。”

苏剑倾了倾身，懒洋洋的给了庄逸风一巴掌。老人跌坐在炉灶旁，菜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苏剑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灶台，回头吩咐道：“房里有人，帮我杀了他们。”

“以命还命，很公道。”沐东低语。向东面亮着灯的房间看了一眼，转身退回到杂乱的院落中。

庄细雨还没有安歇。她听到厨房中的响声。“爹，是你吗？刚才什么声音？” 缓慢的坐上轮椅，等来到房门前，这才想起那张强弩还放在床头，她搬动门闩的手停了下来。通过父亲的话语她知道那个少年的身份，昨天一早，父亲揣着他最心爱的那本古书匆匆出门，回来的时候红红的眼眶，闪躲的眼神。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父亲才从怀中掏出金饷玉簪，低着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她听后既感动又心酸，轻轻将父亲眼角的泪水擦去。父女俩约定明天将这些都还回去。虽然通过这件事，她知道镇北侯的虎三公子不是坏人，但她不需要别人怜悯，死都不需要。房门被她打开，下一秒。一声凄厉的叫声划过寂静黑夜，带着几分惊慌，几分愤怒，几分悔恨。

几乎是同时，虎和风拉开房门，一只利箭从黑暗中急速射来，正中他的胸口，他应声倒地。柳清荷立刻冲到门前，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往房内拽去，第二只利箭已经划破黑夜，直奔她的面门。

“细雨，我回来了。”苏剑一步一步走向浑身颤抖的她，眼前的庄细雨早已不是原来他喜欢的模样。“想我了吗？”他的语调温柔缠绵。如果不注意他病态的眼睛所闪烁出邪恶的红色，一定会以为是一位温情密意的情郎诉说着他的思念。

庄细雨艰难的向后挪动轮椅，频频回头看向她的床铺，满脸悔恨。苏剑也看到了床头的精致手弩，他的笑容更盛了，一步一步的紧逼：“细雨啊，你看看你变成这个样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当年你要是不拒绝我，我也不用像狗一样逃到满是跳蚤臭虫的草原，你是不是感到特别后悔啊。”

女孩咬着牙，继续向后贴近床铺，苏剑也已经完全走进了她的房间。她突然转身抓向床头上的手弩。苏剑的身形快如狸猫，床头上的手弩被他的长剑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不自量力，我…啊。”苏剑惨呼一声，他的右肩鲜血直流，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

庄细雨一声叹息，放下右手，三年来的坚守就这样前功尽弃，苏剑脸上再也找不到故作潇洒的微笑，剧烈跳动的脸颊，歪斜的大嘴发出呜呜的喘息，左手抽出短剑，顶在庄细雨纤细的脖子上，“贱人，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就一点一点把你剁成肉酱，看看你有什么地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短剑划向庄细雨的胸口。

第51章 细雨复仇

虎和风猛的翻身，将柳清荷推倒在地，箭矢擦着柳清荷的头顶飞过，龙自强机敏的吹灭桌上的油灯，虎和风扑在柳清荷的身上，连珠的箭矢从他的背部擦过，他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龙自邦及时关上房门。两人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虎和风暗自庆幸金丝软甲帮他挡住了箭羽。柳清荷却不敢大意，即便有软甲护体，碰上破甲箭头也必定会受伤。她急忙伸手在虎和风的胸前摸索，没有发现箭矢，只在衣服上摸到一个破洞，在破洞的下面她碰到一个坚硬的方块。

虎和风从怀里掏了出来，正是这个黑色小盒子挡住了利箭对他的伤害。藏在暗处的这名弓箭手绝对有着丰富的杀敌经验，如果第一箭射向咽喉，现在他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想到这，他不由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后怕不已。正是对手想一次性解决他们所有人，反而救了他一命。

虎和风运用感知力探索屋外的情况，很快他说道：“两个人，弓箭手在庭院靠北的一棵大树旁，另一个在那个女孩的房间。我去对付弓箭手，你们去救那个女孩。”

柳清荷轻哼一声。她发现她的情绪影响到了虎和风。她打起精神将剩下的四把飞刀交到虎和风的手中，嘱咐道：“小心点。”

“我让你们动，你们再动。”虎和风腰插战刀，抄起一把椅子，龙自邦默契的拉开房门，椅子被丢了出去，连珠密集的箭矢射来。虎和风则已经撞破窗户跳到了院子里，同时，两把飞刀射向那名弓箭手。

沐东听到动静，立即闪入树后，两把飞刀扎在树上。

“走。”虎和风大吼，手中扣着两把飞刀，盯着那棵树直奔而去。柳清荷在前，龙自邦在后，然后就是龙自强拉着梅自芳冲出房门。

庄细雨的身躯如同死尸般，僵硬不动。两只眼睛冷漠的盯着苏剑。前胸襟已经被锋利的剑锋挑开，露出里面同样白色的束胸，苏剑的脸上充满的疯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气，手中的短剑轻微的颤动，“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可你拒绝了我。从此我每晚都会梦到你，在梦中你还是在拒绝我，我一次一次的哀求。”用剑挑断最上面的细带，半个雪白的酥胸露了出来，“我好恨，恨你的绝情更恨我自己。嘿嘿，”他干笑着挑开第二根细带，“我是一位强者绝不可以懦弱，所以，你必须顺从我，否则我就毁了你。”剑滑向最后一根细带，“我看上的女人，要不顺从，要不只有死。”

“放开她。”柳清荷站在门口。

这个女孩的眼睛太像当年的庄细雨了，明亮而又倔强。苏剑转头盯着她，歪斜的嘴角涌出口水，赤红的眼睛，不断抽搐的眼角，他发出一阵神经质地咯咯笑：“你也做我的女人，顺从我就不会死了。”

韩伊铓蹲在墙头上，眯着眼睛观察着院内的情况，他认出了虎和风，此时，虎和风正躲在树后，不远处沭东引弓搭箭，不停变换的位置，寻找最好的击杀角度。

韩伊铓起身搭上箭，忍不住露出笑意，当前的形势让他大为满意，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瞄准虎和风的身影，他在等待时机，等待虎和风被沐东逼出藏身地的那个瞬间。

龙自邦躲在房门外的角落中，他也在等待机会，柳清荷正在为他创造这个机会。龙自强和梅自芳则在厨房救治庄老夫子。

柳清荷的左臂受伤，而苏剑的右肩无法用力，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利用短剑展开厮杀，庄细雨坐着轮椅艰难移向床榻边，抄起一根袖箭重新安装在前臂的箭筒中。柳清荷向后退到门口，苏剑快速前移，手中的短剑封住柳清荷逃跑的路线，这样，他的右边身子出现在房门口。龙自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猛的从门边跳出，手中的短刀急刺对手的右肋。

苏剑原本不能动的右手突然抬起，抓向龙自邦的咽喉。这一幕映入龙自强的眼中，他从厨房中冲出，“去死。”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匕首直插苏剑的前胸。

沐东听到喊声，转身箭矢离弦，射向龙自强的后心。

虎和风感知到了这一切，身体前冲，手中的飞刀甩向沐东。

韩伊铓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虎和风的上半身已经出现在他的射程中，只要再出来一点，就十拿九稳了，因为他的目标是虎和风的大腿，他需要虎和风活着。

龙自邦的喉咙中一股甜甜的液体上涌，肥胖的身躯向后飞去，苏剑皱着眉头，刚才龙自强的突然介入，他丧失了杀掉龙自邦的机会，右手将龙自邦甩向龙自强刺来的短剑。

龙自强眼见短剑就要刺入龙自邦的背后，而他的背后也有一只利箭呼啸而来，就在一刹那，梅自芳赶到，一把推倒龙自强，那只必杀箭贴着众人飞过，无人中箭，可是龙自邦还在空中飞行，梅自芳和龙自强双双翻滚在地。

苏剑眼角瞟见庄细雨又举起右手，心中大骇，迅速挥剑逼退柳清荷，俯身抓向梅自芳，同时一脚将龙自强踢开。

虎和风则大声提醒，身形向前急冲，他将战刀甩向那名弓箭手延缓他射出箭羽。好了，目标全部出现在韩伊铓箭矢的杀伤范围内了，但弓弦声没有响起，韩伊铓还在蓄势待发。

屋内，柳清荷还是晚了一步，苏剑快速将梅自芳挡在身前，示意柳清荷后退，他同时对着庄细雨喊道：“把你的袖箭放下。”他不害怕庄细雨，但怕庄溪。那名隐龙司的暗器高手心思缜密，暗算手法层出不穷，也是唯一能从勒佐手中逃脱的人。他给庄细雨的袖箭威力可不小，刚才中箭的部位剧痛无比，他能感觉到，利箭直接穿透了右肩，刚才要不是长剑上的手弩挡了一下，这条小命可能就已经交代了。苏剑躲在梅自芳的身后，左手掐着她纤细的咽喉，慢慢向房门口退去。他不知道庄溪在这个房间内还布置了多少凶险的机关，他不能再给庄细雨一点机会。

庄细雨抬起的右手剧烈的抖动，她知道堂哥给她的袖箭绝对可以射穿面前的两人，她为了这个机会，苦等了三年，她也知道错过这次，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替母亲和弟弟报仇了。可挡在她和禽兽中间的那个女孩却是无辜的，她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苏剑的脚跟碰到了门槛，他喊道：“沐东，掩护我。”

沐东没有回应，他发现了墙头上的人影。

箭悄然而至，准确钻进苏剑的左肩，他一声闷哼，左手无力的垂下。

柳清荷看准机会将梅自芳从苏剑身前抢了过来，两人侧身翻滚。就是这个时候了，庄细雨的袖箭及时准确的激发，带着三年的痛苦和仇恨，穿过苏剑的心脏，沾满鲜血后钉在门框上，她望着缓缓瘫软在地的苏剑，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声泣血。

墙头，小狗儿很是不解，问道：“韩大哥，你这是？”

“谁也不能伤害我们黑石的人。”韩伊铓快速抽出第二只箭，寻找虎和风的踪迹，但此时沐东的箭矢已经袭来。

小狗儿最先发现，喊道：“小心。”

韩伊铓反应不可谓不敏捷，侧身躲闪，箭矢斜着插入他的右胸，他翻身栽下院墙。沐东听出小狗儿的声音，他立刻明白被他射中的人是韩伊铓，眼见对方还有挣扎起身的迹象。他一边搭箭，一边高声喊道：“韩伊铓，我才是草原第一神射手。”小狗儿跳下院墙冲向刚刚站起的韩伊铓。箭如闪电，沐东的第二只利箭穿透他的前胸，他无声的扑倒在韩伊铓的身上。

虎和风冲向沐东，他绝不能再给敌人射出利箭的机会。

沐东连连后退，带着自信和残忍的笑容，手伸向身后的箭囊，作为草原射雕手，快速射箭是基本功，他有信心在虎和风赶到身前之际，射出绝杀箭将对手送上天国。喔，他们上不了天国，那就坠入深渊吧。箭已经搭在弦上，虎和风离他还有五米。拉弓。咦，为什么我浑身没了力气。下一刻他才感觉咽喉处传来剧痛，低头只见穿过咽喉的箭头往下滴着血。

“我说过你成不了神箭手。”韩伊铓呢喃着，摇晃眩晕的头，抽出第二只箭，用迷乱恍惚的目光寻找虎和风的身影，“看到你了，我要带你…”昏眩还是快他一步，他一头栽倒在小狗儿的尸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