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元烈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他微笑着，下达着命令：“进攻吧，今天就可以结束战事了。”传令兵挥舞着军旗，戈噶看到后，将手中的弯刀一挥，大声喊道：“攻城。”很快，他们便再次冲向城楼。尽管长公主指挥着将士拼命抵挡，但低落的士气，还是让敌人很快占据了一段城墙，双方在城墙上厮杀。城下草原骑兵更是军心大振，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冲杀合围过来。

熊天宝跟随虎御风奔向虎狂风，柳清荷没有阻止，战场形势瞬间发生逆转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俯下身轻轻抚摸毛绒绒的虎脑袋，在它的耳边一阵低语。巨虎摇晃头，低吼一声，召唤它的同伴。战场的另一端，九尾白狐思索片刻，白色的尾巴摇动起来，原本还夹着尾巴狼狈不堪的红嘴巨狼群受到它的指引，绕过巨人军阵，扑向日元烈的中央军阵。

一名巨人战将已冲到虎狂风的面前，发出尖锐刺耳般的笑声，手中的巨斧高高举起狠狠劈下，虎狂风翻滚躲避，余光扫见倒地的战马。巨斧又一次举起，脚步向前抵近，踏在积满血水的泥坑中，溅起一片红色。一只破甲箭带着黄色光芒射来，目标是这位巨人裸露在外的眼睛，巨人用手中的巨斧挡住面前，磕开破甲箭，巨大的身躯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第二只、第三只…利箭接连射来，目标相同，他被迫后退，待将所有的破甲箭挡开。一匹战马冲来，一身火红色的重甲，沾满脑浆的铁锤狠狠砸了下去。巨人战将无奈再向后退一步，躲过铁锤，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巨斧挥向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兵。此时，虎狂风刚刚抽出他的烈火双刀。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大声喊道：“大壮，呃，天宝，危险。”

这个莽撞的半大孩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危险，左手的盾牌莽撞地迎向巨斧。绕在颈部的蓝貂感觉到了危机，眼中的蓝光闪动，张嘴一口咬在熊天宝的后颈之上。随着后颈一疼，一股强大的力量贯穿全身，熊天宝的双眼也冒出蓝光，手中的盾牌硬生生的接下巨斧，巨响在雨中回荡，盾牌变成废铁，不见踪影，战马恐怖嘶叫，俯卧趴地。熊天宝跳下垂死的战马，就在巨斧再次举起的空挡，他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巨人战将的身前，泛起深蓝光芒的铁锤砸在这位巨人战将胸前的铠甲上，巨响再起，胸甲粉碎，蓝色的血液抛洒到半空。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巨响和随后消失的独特叫声让信北钺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是他最小的儿子信罗摩的叫声。他快速冲向尖叫所发出的地方。此时的信罗摩已经停止抽搐，蓝色血水从他的体内流出，正快速混入深红色的泥水中，熊天宝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手中泛着蓝光的铁锤。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这是他的杰作。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巨斧伴随着空中的闪电劈将下来，蓝貂眼中的蓝光再次闪动，熊天宝手中的铁锤带着风声向后急挥，巨响盖过了雷声，熊天宝在泥泞中滑行翻滚，颈部的蓝貂疲惫的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接连倒退了三步的信北钺险些摔倒，他满脸惊愕一时愣在当场，从泥水中挣扎坐起来的熊天宝并没有大碍，而他的儿子信罗摩已经没了气息。一口蓝血从他口中喷出，怒吼道：“你该死。”心痛和愤怒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巨斧在半空挥舞，他要杀了这个可恶的小小人类。

摘下面甲的虎狂风挡住熊天宝的前面。一名巨人战将在他的面前被杀，重新燃起他的战意。“巨人战将的速度并不快，对应得当完全有机会杀死他。”父帅曾这样说过。他出刀，必须出刀，这对他很重要，否则，他将永远活在这个巨大的阴影里。躲过劈下来的巨斧，他发起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双刀交替，横斩竖劈，左右前后十几刀后，飞溅的火星和对方铠甲上的无数刀痕预示着攻击的失败，而对手在一步步后退中又举起了巨斧，在还能顺畅呼吸的时候他及时收手，小心迎接对手的反击。巨斧如他所愿再次劈下，躲过这一记势要将人劈成两半的猛斩后，他并没有得到还击的机会。信北钺的巨斧上撩、横扫、斜劈、反削，一步步向前，不断紧逼，不曾有半点停顿。

速度，速度，他的速度不比我慢。

这个发现让虎狂风无比震撼。一直以来，他认为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当然像奔雷虎群那样的异兽不在他的比较范围内。如今这个对手可是一个巨人啊，没道理能有这样的速度啊。他只能躲闪着踉跄后退，呼吸难以持久，双刀虽然也能不时突破对手的防御，但那厚实的铁甲让他的反击总是无功而返。突然，他的右脚踏进一个泥坑，当他意识到身体的重心发生偏移的时候，巨斧带着风声斜劈而下，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他单膝跪地，一声大吼，双刀泛起淡黄色光晕，交叉着迎了上去。“咣”的一声，发出令耳膜刺痛的巨响，刀锋碎裂，膝盖仿佛磕在坚硬的岩石上，双臂再一次失去知觉，他跪坐在泥水中。终究还是没有突破那个瓶颈。他抬头，等待锋利的巨斧伴随的雨水一起落下。每当他感觉就要突破的时候，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跟上奔雷虎群的步伐。最后那次，白虎王露出惋惜的眼神，父亲刻意露出微笑。他知道他让他们失望了。

第142章 巨人战将

虎啸，熊天宝的身后那只巨型黄色大虎一闪，直接扑倒信北钺，险之又险的救下虎狂风。

信北钺的胸甲终于破开一道口子，那是虎爪给他留下的印记。他狼狈的找到他的巨斧，高高举起，小心防备着对着他低声咆哮的巨虎。

此刻，红嘴巨狼群中夹杂的草原狼群，扑入日元烈的中央军阵之中，原本就对狼群心存恐惧，现在更是比草原狼凶残百倍的红嘴巨狼，草原战士害怕的嚎叫着，不分青红皂白挥舞起弯刀胡劈乱砍一通，日元烈眼看中央军阵的混乱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战神鼓点再次变化，催促战神军团后退，回到中央军阵的周边，加入到了围剿狼群的战斗中。

身后伸出了一双大手，扶住虎狂风即将再次倒下的身躯，虎狂风摇摇昏昏的头，抬头看向来人说道：“老二，你带着骑兵冲出去，我给你断后。”

“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习惯，没有我在你身边，我怕你干傻事。” 虎御风摇头拒绝。

“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 虎狂风不满地嘟囔。

有了巨人战将的回援，狼群的攻击立刻减弱了下来，眼见要吃亏的九尾白狐带领着狼群绕开中央军阵，攻向其他的地方。十几名巨人战将在听到信北钺的召唤后，赶了过来，信北钺也闪身避开巨虎的攻击，迅速跟他们会合。巨虎回到了熊天宝的旁边，蹲在了另一只巨虎的身前，柳清荷正在查看熊天宝的伤势。污凌关城楼上，被长公主重新鼓动起虎门将士的士气将敌人赶下了城墙。战场重新回归平衡的态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短暂而微妙的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

信北钺望着虎狂风的身前那位身穿黑色战袍的战将，面容清秀，双目灵动有神，手持巨型铁臂大弓，身后背着插满箭矢的箭囊。“虎御风，” 信北钺怪异的腔调，深沉的声线，“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

※ ※ ※ ※ ※

赤水河南岸。

“侯爷，他们都冲到对岸去了。” 冯景带着惯有的讨好笑容跑上城头，向龙翔雷禀报，“城门已经关上了。”

“嗯。”龙翔雷点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是高飞最先对他的命令做出响应，先是在城门前列出防御军阵，然后再关上城门，这个冯景只是在高飞做完这些后，才大呼小叫的瞎指挥一通，可惜没有人听从他的指挥。“你做的很好。” 龙翔雷没有点破，他需要像冯景这样听话的人围在他的身旁。至于高飞，等战事结束，还是将这里交给这位老将吧。他在心中做出抉择。

冯景感受到龙翔雷对他的敷衍，这可不行。他不能容许这样的态度在继续下去。“侯爷，我们要不要将他们的船烧掉？”他将建议改成询问。

龙翔雷经冯景一提醒，惊醒过来，急忙说道：“你快去，协助北岸破敌，将船只烧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码头。快去，快去。”

虽然我无法跟高飞比统军作战，但我能猜透你的心思啊。冯景暗自得意的快步离开。

“将军，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吗？”

高飞沉默不语，比起前面的三位同僚，这位最年轻的校尉语气中掺杂的更多的不满，已经接近质问了。我是真的老了吗？让岁月淹没了血性。他望向面前因年轻而容易愤怒的脸，还是从来没有因为所遭受的不公而感到愤怒和不甘。

“如果将军有苦衷，可否让我们过河杀敌。”另一位三十多岁的校尉道出他们一起来找他的目的，“阵前抗命的罪责我们来背。”

这是什么话？高飞瞪向这个跟随他最久的校尉，他听出来了，他们不是来请战的，而是出于情谊和道义特来通知他的。“在你们心中我是一个害怕担责的懦夫吗？”他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不全是因为他们，还有他自己。他恨自己面对龙翔雷无端指责选择忍气吞声，他恨自己明知道他们违反军中禁令私开商道而选择不闻不问。他恨自己眼见友军遭受敌方攻击而袖手旁观。

“开门出城。”无论是因为愤怒冲昏了头脑也好，还是知耻后勇也罢，老将军决定率领这群好儿郎痛痛快快的干他一场。

“你要去哪里啊，老高？不，高老将军？”冯景拦下高飞。

“有敌人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高飞的语气生硬，拨开冯景，移开鹿砦和拒马，打开城门，下到河岸边，站立在浮桥桥头，眺望河对岸，此刻那两千将士紧随在他的身后。

“高老将军，烧船。”冯景又一次舔着脸，凑到他的身旁，指向码头的方向提醒道。龙翔雷是要他来烧船的。他却想将这个任务指派给高飞。

高飞斜瞄了一眼，运送敌人的船只早已离开，除了那艘吨位最大的平底商船孤零零的停在楚家码头上，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发泄内心的愤怒，他曾经不允许任何船只停靠在码头上的。“那是你的事情。”高飞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巨响，声音来自冯景一直想要烧掉的大船，“船上还有敌人。”他停下脚步喊道。

斧子，一把泛着蓝色寒光的巨斧，结实的船舷碎裂，木屑飞向半空散落在码头上，又是一声巨响，接着船体剧烈晃动，一块硕大的船舷木板飞了出来，黑呼呼的洞口闪出一个身影，趟水上岸，立于码头之上。雨水打在他的铠甲上，溅起蓝色水雾。

“巨人战将？”冯景不敢相信，他向后缩了缩，悄悄躲到高飞的身后。

“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高飞努力将口气放平和，不自觉中还是吞了一口吐沫，却发现嘴里干干的。他经历过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他非常清楚面前是什么样的存在。

人数还在增加，高飞默默数着，二、三、四、……。十一个，高飞彻底绝望了。他们的身形、所穿的铠甲以及所用的兵器还跟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身高过丈，结实的肌肉被黑色的铠甲紧紧包裹着，硕大的头盔下狰狞的面具，每人手中一把加长锋刃的巨斧，就这样齐刷刷站在码头上，如同一排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没有任何取胜机会，身后的冯景没了踪影，接着城门吱吱呀呀的合拢。现在不但没有机会，也没有了选择。

“列阵。”他手持长矛踏前一步，“进攻。”

对面巨人战将们发出如咆哮般的笑声，领头那位用高飞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引起他们的一阵大笑。

“放箭，射他们的眼睛。”老将军不放过任何机会，大声命令着。

箭矢稀稀拉拉，零零散散，高飞回头，身后的将士们虽然排列出整齐的军阵，但一个个脸上惨白，有如受到惊吓后瑟瑟发抖的鹌鹑，弓箭也自然无法正常射出。他们年轻冲动，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但并不表示他们不会害怕。老将高飞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只是高了一些，壮了一些，当年我们把他们打的跪在地上求饶。”他仿佛又回到当年的战场，豪气喊道，“听我的军令，放箭。”

他的镇定，他的豪迈，果然奏效，密集的箭矢射出。对面的巨人战将身躯半屈，用手臂挡在面部，箭羽在他们的铠甲上擦出一串串火花。

“攻。”高飞大声呐喊，带头向前扑去，现在他只能靠他的勇武无畏来激励这群年轻人，当然还有他的经验。

“杀。”身后的将士们大叫，手持长矛平直前冲。

“都是我的好儿郎。”高飞满脸自豪。这些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年轻战士。

一名巨人战将踏着泥水，挥舞巨斧迎上来，来得好，他默默计算对方的脚步，估算彼此之间的距离，就是现在，他手中长矛一抖，斜斜向上，直刺对手的咽喉，钢铁相交，巨斧挡开，反手朝他斜劈而来。他扭身闪开，长矛斜刺对方胸口，传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胸甲上出现长长的划痕。对方低沉咆哮咒骂，巨斧划出致命的蓝色光弧，只是速度太慢，高飞退避。对，就是这样，他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躲避对方的攻击，然后寻机而动，武王圣君曾教给他们这个方法，消耗他们的体力，把他们引到湿滑泥泞的地方，等待时机，然后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头领吹响了尖锐的哨声，正在跟他交手的巨人战将不再咆哮着进攻，拖着巨斧向后撤去。

将士们发出欢呼，向他们勇敢的老将军致敬。高飞抽空观察四周，他暗自庆幸，用不到一百人的伤亡，逼迫巨人后撤，虽然没有杀伤到对方，但他知道将士们的勇气和信心回来了。“向前攻击。”他的长矛上举，发出命令。

从高飞的角度看来，巨人战将的后撤完全失去了章法，他们竟然一步步退向城墙，城头聚集起弓箭手，还可以隐约听见龙翔雷扯着嗓子命令军士去搬石头和滚木。高飞咬紧舌尖，深深呼出一口气，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虽然刚才的一系列攻势，近乎耗尽了他的所有气力。只要将敌人往城墙下再压迫二十步就可大功告成。“冲杀。”他下达命令的声音还是果断坚决，可他高举的长矛微微下坠。

敌方头领尖锐的哨声骤起，从身后传来船板爆裂声，是来自那艘被他遗留在身后的破裂大船。上当了。高飞的口中泛起苦涩，肠胃一阵抽搐。只见从支离破碎的船舱中又冲出近十名巨人战将，在高飞的军阵后方发出咆哮般的狂笑，前后两股巨人战将没有给高飞做出调整的机会，几乎同时发动攻势。他们不再单打独斗，而是互相配合，进退有度。如天上的闪电般劈下的巨斧一波紧接着一波，不给人任何躲闪的时间，长矛被砍断，紧接着斧头劈开铠甲切入身体的声音，还有非人的惨叫声。

高飞踉跄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胸前的铠甲裂出一个大大的口子，剧痛正从胸口向四周扩散。他的眼中是痛苦和难以置信，巨人已经不再是只会使用蛮力的蠢货了。他们学会了计谋，学会了使用军阵。而我们呢。他艰难的转头望向城头，杂乱无章的箭矢和几乎没有任何效果的石块和滚木更加显示出他们的胆小懦弱。曾几何时，青龙帝国的皇族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年，武王圣君带领着皇族们前赴后继，不惧生死的英雄气魄，都去了哪里？

高飞手中握着半截长矛，挣扎着想站起来，最后还是没有成功。此刻的大雨更加猛烈，敲在他的头盔上、破碎的铠甲上，还有他惨白的脸上。他感觉到流进眼中的雨水冰冷，溢出来的却带着一丝的温度。身旁两千生气勃勃的年轻战士转眼消失在这个世上，鲜血、小一点的肉块和搅碎的内脏伴随着雨水流入湍急的赤水河中。现在只有他孤零零的躺着，胸口涌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变淡。曾被他在胸口划出一道痕迹的巨人战将走近，半蹲下来，蓝色眼眸好奇的看着他，发现他口中不停絮叨，便侧耳倾听，半晌，站起身，用怪异的腔调重复高飞最后的话：“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