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云玖因为整日喝药的缘故，总是昏昏沉沉的，大多时候都在睡梦中。

听到推门声响起，他脱口而出的唤了一声公主。

萧姝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他起身，就要冲着萧姝言施礼。

“张先生说你的伤恢复了三四成，赶远路没什么问题。”她捏着衣袖想了一下，“此地毕竟简陋，我的意思是让人送你回京城休养，正好沈绣衣一直念叨着你。”

“公主不回去吗？”

他正要答应，忽然听出话里的意思。

萧姝言看着窗外翠绿的垂柳，旁边是三三两两盛开的无名野花。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且先回去。”

云玖失望的垂下眸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想是公主还有要事处理，他现如今废人一般，提不动刀剑，跟着也只能拖累公主吧。

萧姝言眼见他低眉敛目，好看的眸子如霜打了一般，他身材挺拔，受了伤也不显疲态，似青松翠竹，卓然不群。

“别跪了，你伤还没好。”她下意识的抬手扶了一下他。

云玖坚持要跪，郑重其事的向她行礼。

“本想同你出去走走，你这般不听话，那本宫回去歇着了。”

云玖忙起身，眸中染上喜色，“公主……”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姝言出了馆驿，两人信步向北走去。

北边有条河，河岸边满是摇曳垂柳。有农夫挑水，有妇人浣衣，岸上的儿童三三两两的嬉闹着。

云玖穿着霜色绸布的长袍，面上少几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柔和。

远处炊烟袅袅，绿荫如盖。

“公主何时回京？”他心里翻来覆去想要问出口的话，终是忍不住。

“两月足矣。”

萧姝言想了一下，她不着急赶路，但此去祁州，一来一回也需要月余，加上她要处理心头的梦魇，两月时间应该才够。

祁州梁县西南，王家村。她夜夜梦到都恨得咬牙切齿的地方，便是她历经两世也忘不掉的噩梦！

“你好好养伤，等我回京，咱们……”她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当。

“阿玖啊，我在京郊给你置办千亩良田，再给你娶一房妻妾如何？”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总觉得让恩人刀尖舔血实在不妥。

“你可以留下你在暗卫营相熟的兄弟，或者你想做官，其实做官哪得自在，不若做个悠闲的富家翁，我会托太子庇护你等，料想你此生可以富贵无忧。”

她边说边往前走，浑然没留意云玖早已经顿住脚步。

待她后知后觉回头时，云玖的身影已经隐没在繁茂的柳枝中。

她以为他走的路多了，伤口疼，忙回去寻他。云玖站在原地，眼神复杂，面无表情的盯着河里奔流不息的水。

“小姐是厌弃属下了？”他跪下，心里默默流泪。

“我与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萧姝言捏着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自个儿。

“你看我几时有厌烦你的意思，我若不喜你，又怎么会守在这里等你养伤？”

……我若不喜你……公主是在说喜他，心悦他嘛？！

云玖脑海中的思绪炸了花，不对，公主定然不是这个意思，他这等卑贱之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可他很高兴，又有些悲伤，公主让他娶妻纳妾，让他做富家翁，还说让太子庇护他，那公主要去做什么？

公主此行是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公主骗人，你月前分明说过，等属下伤好了，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属下。”他鼓起勇气的道。

萧姝言示意他起身，两人走到大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朝霞如火，染红了大半天空。

“你的伤如今不是还没好嘛？”

“那公主为何说要让太子庇护我等，公主赶属下离开，便不要属下了吗？还是说公主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云玖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试图看出她任何不自然的情绪。

她哑然失笑，“京城纷纷扰扰我不喜欢，我是打算回京之后，搬去平宁郡。”

平宁郡可不是朝廷虚封给她的领地，她身为嫡公主，在幼年时，父皇将东南最富庶的平宁郡封给了她，并说公主成亲后，想要留在京城便留在京城，想去封地亦可。

自古少有公主可以搬去自己的封地，为此冯贵妃还为迎阳公主闹过好几回。

皇上不耐烦，随口道迎阳想去自己的封地也可去，贵妃舍不得迎阳离开京城，这才作罢。

父皇对她亏欠，梁王不喜她，太子支持她，因此她若想离开京城，前往平宁郡，自然可以成行。

平宁郡往东便是东海郡，距离京城算得上真正的千里迢迢。

云玖茫然无措，脱口而出，“可那时属下的伤已经好了，公主说了去哪里都带着属下的。”

他若真听从了公主的话，留在京郊，那一辈子也见不到公主几回了，那样的生活和杀了他有甚区别。

“你可知京郊的千亩良田价值几何？”她无奈的笑了笑。

云玖不以为意，他从小过惯了穷苦生活，金银财帛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重要。要不是他在云州还有一位对他有恩的婆婆，他经常将自己的月银捎回去给她，他甚至都不需要银钱。

“罢了，我还有两个月才回京呢，你且好好想想。”

萧姝言起身，她真没有遇到个这样木头心的人，笨拙的真诚。

“公主。”云玖鼓起勇气扯住她的衣袖，“属下不想回京城养伤，属下想跟着您。”

“属下，属下不会拖累公主，属下右肩伤的有些重，可左手还可以拿刀持剑，属下能保护您的。”

他急切的解释，努力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之人。

萧姝言对上他炙热的眸子，心中忽得一暖，她大约知道上一世是什么样的念头支持云玖千里迢迢的跑去救她了。

她凑近云玖，几乎贴到他怀中。

云玖吓得僵直了身体，不自主的往后倾倒。

“不行。”

她盯着他的眼眸，薄唇轻启。

云玖固执的抓紧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公主若是不答应，那属下……”

“属下暗地里偷偷跟着。”

“阿玖，真的只是一点小事，处理完，我立刻回京可好？”

萧姝言无奈，他这样的伤一路跟着，几时才能康复。

云玖委屈的垂下眸子，小事怎么可能需要公主亲身前往处理，他低声卖惨，“公主，是嫌属下没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