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雪线之后，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雪降临了。寒风刺骨，天空变成乳白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能猫他们三人早已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前行。

“你真的知道路吗？”能猫在呼呼的寒风中大声说道，但只要张开嘴，就会有一堆冰碴子扎进嘴巴里。

艾丹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指了指前方。那是一堵黑漆漆的崖壁，靠近些能看到底下有个洞口。他们立刻进到洞中躲避风雪。

“呼，累死我了，这到底什么鬼天气！”能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艾丹站在洞口凝视着外面的风雪，神情肃穆。

石武则拿出了一根木棒，双腿夹住棒子，用仅有的左手在木棒的一端缠上了布条，再浇上了油，点起了火。洞中豁然开朗了起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周围并不是黑漆漆的岩石，而是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钻石般光泽的冰洞。两侧的冰墙高耸，顶部隐约可以看见悬挂着的锋利的冰棱，闪着微弱的蓝色光芒，像是一个个钟乳石，又似一把把匕首，直直地对着这群不速之客。

“找对了。”艾丹喃喃道。

“这里就是去往魔泉的入口？”石武问道。

“不是入口，是捷径。”艾丹回答道，“如果在雪山上瞎转悠，有一定的概率会遇到魔泉，但大部分人在这之前就被冻死或是被雪怪吃掉了。这样的冰晶迷宫，是通往魔泉的捷径。”

“等等，你是说，迷宫？”能猫问道。

石武的表情也颇为严肃，迷宫，就意味着可能会困死在里面。但艾丹的话也很在理，洞外的暴风雪是可以要人命的程度，如果真的有雪怪在其中，他们也很难分辨出来。

“好了，我们得加快速度。”石武举着火把，朝着洞穴深处走去。火光照耀出了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一堆文字，但是并不是通用语。石武仔细地分辨着字形。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能猫也好奇地凑过来。

“是龙之国的文字。”石武说道，因为知道了龙之国是多半会踏入的，石武这段时间也特地钻研了一下他们的文字，但是他目前掌握的龙文还不多，解读起来颇为吃力，“光明……在光明之中……黑暗？”

“在光明中寻找黑暗，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艾丹在二人身后说道。

石武转过身看着艾丹，这一刻，他的眼神充满了质疑，“你怎么懂得龙之国的文字。”

艾丹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仅仅是猎人，还是个商人，你们不就是在温格尔格找到的我吗？要和龙之国的人打交道，你难道指望他们讲通用语？”

这个解释毫无问题，但石武对艾丹的疑心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只是他此刻更不解另一件事，“为什么是龙文？难道，魔泉，和龙之国有关系？大夫说魔泉水是为了缓解火晶石的火毒，而火晶石来自于龙之国。这魔泉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猫听着石武的碎碎念，突然冷不丁地问艾丹一句，“大叔，你说以前也有人找过你带路来找魔泉，都是些什么人？”

“大部分都是远道而来的病人们的家属，和你们一样。”

“和我们一样远道而来？”石武重复着这句话，“那，应该都是冲着悬壶美人的医术而来的吧？”

“自然。平琴岛这样远离大陆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悬壶美人在这里，谁会特地跑到那里去治病呢？”

石武和能猫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来这里找魔泉的人，都是悬壶美人挑选的人！而她，也是来自于龙之国！这个人第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经常与各种药材打交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的眼力。也是她建议他们去集市上找猎人带路的。如果美人和猎人是一伙儿的话……

石武决定套一套猎人的话，“我们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有一个医术如此厉害的大夫，而且还是龙之国的人，你是当地人，应该对她挺了解的吧？”

艾丹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对她了解呢？即便是生病了，我们也很少去悬壶美人的店里，除非是别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否则，在这里肯定会抬不起头的。只有女人和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人，才会去找她看病。”

“为什么？”能猫好奇地问道。

石武倒是想起来，在温格尔格集市前遇到的那个老妪，她就说过，悬壶美人是背誓者，靠近悬壶美人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虽然昨天晚上自己也想要问一问美人这句话的缘由，但总觉得过于冒犯了，便没有开口。

“我只是听别人说过，她曾经是圣哈斯特修女会的成员。这些修女立誓将自己的爱献给世界上所有的伤者与死者，而不对任何一个人动心。但是她却背弃了自己的誓言，爱上了一个男人。最后，那个男人离开了她，而她也因为自己背弃了誓言而受到了惩罚。修女会的嬷嬷们在她脸上留有一块很大的伤疤……”

石武和能猫想起了美人脸上那骇人的烧伤。

“那也只能说明她是被爱情所伤的可怜人罢了，你们为什么对她有那么深的敌意呢？”能猫追问道。

“圣哈斯特修女会的这些女人可不是普通的大夫。”艾丹冷笑了一声，“她们救治伤者，也沟通亡灵，知晓巫术，最最邪恶的血魔咒也信手拈来。更何况她被男人所伤，大家都说，她会把自己的恨发泄到那些去她店里的男子。”

“这不是含血喷人吗！”能猫生气地吼道。洞顶的冰锥在他的声音震动下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艾丹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三人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原地，直到确认它们不会掉下来，才长吁一口气。

“别激动。”艾丹放下了手，“你好像对这个美人颇有好感？”

能猫一时语塞，倒是石武慢悠悠地看着艾丹说道：“你好像对美人知之甚深。”但你刚才明明声称不了解她。这后半句石武没有说出口。

“都是听别人说的嘛。这里就这么大，什么八卦都会一天传遍大街小巷。”艾丹淡定地说道。

但石武笃定，这家伙肯定没有说实话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能猫悄悄地对着石武说道。

如果艾丹和美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那他们这次来寻找魔泉，多半就是被她设计的。

怎么办，这个迷宫，进还是不进？石武陷入了沉思，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虎落，躺在病床上的虎落，忍着剧痛的虎落。要不是因为自己配不出来对症的魔药，也不至于求助于悬壶美人。石武不禁想起了美人给虎落诊断后对他们的厉声诘问，这种为病患担忧的语气和态度也绝不是轻易就能演出来的。而他们既然已经把虎落交给了美人，这个时候质疑魔泉的效果，恐怕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或许，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美人对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的怜悯。

“走吧，为了虎落，我们一定要拿到魔泉水！”石武咬了咬牙，朝着石碑之内走去。跨过石碑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石武立刻回过头去，三人的身后，那个对着漫天飞雪的洞口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堵坚硬的冰墙。

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大叔之前怎么通过迷宫的？”石武慢慢朝前探索。

“听！”艾丹的回答简单有力。

“听？”能猫抱怨道，“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听妈妈的话？”

“是个好主意。”石武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如果迷宫有出口的话，那么听风声便是最好的办法！外面的风雪那么大，肯定会有风吹进来的！”他举着火把，站在左侧的路口，火苗笔直地冲着洞顶，而走到右侧时，火苗朝着他们的身后微微倾斜。

三个人朝着右侧的洞口而去。

“其实如果是普通的迷宫的话，有一个方法一定可以帮助我们走出去！”石武边走边说，“我们只要沿着迷宫一侧的墙壁走，虽然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但肯定会走出去的。”

“不过你这个方法在这里恐怕不行！”能猫回过头，看着刚才的洞口处赫然出现的一堵墙壁，“这个迷宫似乎会不停地变幻。”

“我注意到了，但它似乎是在不停地断我们的后路，也就是逼着我们向前面去。”石武注视着前方，既然后路没有了，他也就不关心了。越往迷宫的深处走去，温度也越来越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白色的雾气，就连周围的冰墙也慢慢折射出幽蓝色的光芒。同时，石武注意到空间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这里已经不是刚踏入时那种窄窄的通道。如果只是一个迷宫的话，这么宽的距离似乎不太必要。

迈过前方的洞口后，里面的空间突然变得开阔。火把那点微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洞穴。他们似乎进入到了一个穹顶的冰屋之中。随即，后路再一次被阻断。

“额……”能猫身为雇佣兵的素养促使他立刻端起了枪，“我说，我怎么感觉进入了斗兽场？”

他的话音刚落，几双红彤彤的眼睛便在三人前方出现，伴随着野兽龇牙低吼声，以及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凌冽的寒风刮过，石武手中的火把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