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没有说的是，如果她能再坚持半个月，只要她再坚持半个月，那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就会被连根拔起。

可在站在天台上，看到她手指上的伤时，他放弃了。

那拼上性命努力的七年，她的努力为的也并不仅仅只是逃离囚笼的手段。

当梦想与自由一同被碾碎，她的选择也并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只是，只是啊……

无论如何，他无法坦然的说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这样的话来。

他是那个世界的过客，也无法停留太久。但如果他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这些事情，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该有“理应如此”和“注定如此”，更不该有所谓“最好的结局”这样的说法。

结局好不好，不是其他人能够决定的。

“你说得对。”他看着少女，终归还是释然了，“死路也是路。”

幻境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宿白干脆坐在少女身旁不远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通过这样的问答，他也很快确定了现在的情况。

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时间倒流没错，但与此同时还混合了宿白自己的想法与期待，以及「混乱」对这件事的认知。

但究其根本，她也还能算得上是她自己。

这样就够了，他想。

他做这些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因为某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仅仅只是因为她最后坠落时眼中的欣喜，与他因为她那欢欣的神色而迟来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她坠楼。

古神并不会做梦，但他还是反反复复的看见那片从眼前划过的衣角。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无路可选。

可原来，死亡也是她的选择。

是啊，死亡也是选项之一。

就在宿白逐渐的接受了这一切时，他突然僵住了，随后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她。

灰色的气息自她的七窍之中涌出。

“真难找啊。”祂笑嘻嘻的声音自她的口中传了出来，“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你了，怎么样啊？”

“新生的「恶」之神。”

“厄加尔斯克。”

然而出乎祂预料的是，宿白看起来除了难以置信以外并没有更多的负面情绪。

是在克制吧？祂想，大概和之前那一次又一次故意表现出的厌恶一样，「恶」是在演自己。

可是就算面上的表现再平静，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动摇。

“我筹谋了那么久，你根本不可能逃脱。”

「混乱」看起来极为自信，随后灰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直到大股雾气将那具身体从口部开始，彻底撕裂。

刚才还与宿白交谈着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张张轻飘飘的纸片，飘了下去。

灰色的雾气将宿白笼罩在内，宿白垂眸看着那些试图钻进他身体里的雾气，思考片刻之后，伸手抓了一把，团了团塞进嘴里。

那一口下去，像是一把怪味糖果在舌尖上炸开。

先是最普通的甜，随后则是酸甜苦辣咸一同在口中爆裂。饶是现在的宿白觉得自己心硬如铁，也不可避免的五官扭曲了一下。

——好TM怪的味道。

然而与兴奋的期待着能够掌控「恶」的控制权的「混沌」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撕了祂一块力量与意志吃进肚子里的「恶」，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祂自己的意志在一瞬间就被磨灭了。

「……怎么回事？」祂迟来的感受到了何为惊恐「这不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呢？

黑色的石油状液体不知何时出现在雾气外围，将其密不透风的包围了起来。

“这不可能！”祂还在挣扎，“你没有那么多的力量可以用！”

三年！「恶」诞生不过三年！怎么可能积蓄出如此之多的力量。

“我自然是不能。”宿白语气温和，“但「文明」可以。”

「混乱」愣住了。

「文明」？是那个初代古神之一吗？

可是……那和祂又有什么关系？祂又不可能把力量转赠给宿白，他们两个人的权能完全不同！

确实如此。

“可是我吃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恶」”宿白语气温和，“差点吃撑了。”

撑了之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还挺麻烦的。

……什么？

「混乱」的思维停滞了片刻，连着祂原本混乱的力量与思想也一起停滞了大概有十分之一秒。

下一刻，黑色的力量反卷，宿白也消失在了灰雾当中。

“早就发现你不怀好意了。”宿白看着被自己的力量捆起来的灰色巨蛇，语气嘲讽，“我又怎么可能不早做准备？”

就算是没有文明之神那一茬，他也会换个方法积蓄到足够的力量。

他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更何况他的赢面并不小。

“等一下，我可以把那些小世界都给你！”

「混乱」迟来的感受到了恐惧，祂挣扎着对宿白央求了起来：

「请放过我！」

“还会用请字了，真难得。”

可他也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食。

“永别了。”他笑着说道，“或许也不算永别？毕竟你的权能会落在我的手上。”

*

世界在崩塌

向理是第一个发现的，他冲出房间，在想要敲宿白住的屋子的房门时意外的发现门没锁，还没等他推门进去顺带道个歉，就被人拎了起来。

“快走。”

宿白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还是拽着向理用近乎瞬移的速度离开了小别墅。

「系统通知……滋滋……」

「滋……因受外力影响，系统暂时关闭，局内选手全部遣返」

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憋出这两句话后，系统彻底失去了声音。

这「系统」与「混乱」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这也是「混乱」意识湮灭后系统得以幸存的原因，只是如今系统换了个新主人，而这位新主人并不喜欢它的“游戏机制”。

系统自然还在据理力争，试图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它是黑系统！」宿白的系统适时跳了出来「现在所有系统都得在主世界那里盖过章才能执行任务，他身上没有！」

懂了，又是捣乱的东西。

宿白恍然大悟，然后一拳把「系统」打得半身不遂，一起打包带走。

至于这里要怎么处理……宿白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交给这个世界的人们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