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勇者，永远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迟夜虽然输掉了游戏，但赢得了人生，所以，这波不亏。

赢了游戏的纳西妲也很开心，她想去温杯牛奶奖励一下自己，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去做了。

然而现在，小草神正双手紧攥，直愣愣站在大厅中央，瞪着自己的眷属。

迟夜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着一杯尚温的牛奶，淡定自如。

毫无疑问，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正在这里上演。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硝烟已在净善宫里凝结成云雾，把人心压得沉甸甸，似夜晚睡觉被一床厚厚的棉被压住胸口，转不了身，也喊不出口，徒能手脚僵直，难分梦境与现实。

又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一般，沉醉在压抑而又令人惊恐的光景中，似乎被即将逝去的流星牵引着远方，不知所措。

什么护食的小气鬼…呵，幼稚。

迟夜看着小草神这副样子，莫名感到一阵快乐。

真正的快乐不见得是愉悦的，他这多半是另一种胜利。

纳西妲率先打破僵局：“迟夜，那杯牛奶，我喝过的！”

“我不嫌弃你。”迟夜摇头，嗅着牛奶香甜的气味，轻呡一口感慨道，“味道尚可，但还是像以往那般甜啊，下次记得少加点糖。”

“我没让你品鉴…”纳西妲生气了，“这么喜欢抢小孩的东西，你内心就没感到一丝羞愧吗？”

“大慈大悲的智慧之神呀，您已不是小孩啦。”迟夜两口就咕噜完了杯中牛奶，继续道：

“您难道就忍心看到，自己的眷属渴死在这里吗？”

“请不要用仁慈来绑架我。”纳西妲心累叹气，“还有，我不认为你现在，已经饥渴到那种程度了。再说，抢东西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糟糕，道德一下就处在了弱势地位。

无妨，道德如果成为妨碍的话，那便不要了!

“你难道能拒绝跳房子和荡秋千吗？”迟夜遗憾的看了看一滴不剩的杯底，继续道，“玩具是小孩子的乐趣，大人的乐趣就是抢小孩子的玩具——再去温杯牛奶给我喝一口。”

纳西妲接回空空如也的杯子，哼了一声，迅速镇定道：“你且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温杯牛奶。”

说完，纳西妲转身就走，留给迟夜一个小小的背影。

嘎吱——

植物僵尸二人组突然从大门外进来，迟夜抬头望去，咳嗽一声：

“哟，这不是是树王和七七啊。怎么，这么快就从复活点回来了？”

“七七，一直在，门外。”七七咬着手指，缓缓道。

大慈树王停住了脚步，她早已理解到世上也有不可为之事。

如遇不可为之事，那便不为。

“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大慈树王温和笑着，并未将之前的戏言放在心上，对方如果三天两头都安静不闹腾的话，她还会感到一点意外呢。

但仔细想来，甚至有种迟夜做什么事都很正常的感觉，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反而成了世界上最正常的人。

嗯……?什么奇怪的矛盾统一。

大慈树王瞥了眼小草神去煮牛奶的方向，翠色的眸子闪过诡异的光芒，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当然是得过且过了。”迟夜双手一摊，然后找了个凳子出来，大刀阔马的坐在上面，语调忽然变得幽远起来：

“树王啊，你已在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上，存活了如此之久……”

“你们在聊些什么？”纳西妲端着满满一壶牛奶，缓步走过来，边走边说：“加我一个。”

“有你上次说的奶茶吗？”大慈树王看向走过来的小草神，“我忽然想尝一尝。”

纳西妲看了众人一眼，遗憾摇头，“没有……”

“但是有不加糖的牛奶，加了枣椰汁的牛奶，和加了糖的牛奶。”

大慈树王：“……”

她沉默了两秒，走向纳西妲刚刚煮牛奶的地方，“算了，我自己去泡。”

瞧着大慈树王的离开，迟夜捧着无糖牛奶平静而安详的喃喃道：

“果然，世界上的痛苦都来源于求而不得，不知满足。正所谓摆烂一念起，天地任我游，树王小姐的摆烂功力，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啊……”

纳西妲将加了枣椰汁的牛奶交给嗷嗷待哺的七七，也找了个凳子坐下，轻声提醒道：

“少在那里宣传你的邪道理念，整天念叨摆烂也没看你摆得多彻底，我看你也就喜欢嘴上叨叨了。”

“小草啊，你着相了。”迟夜叼着奶嘴吸了一口，镇定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口中的摆烂和你想象中的摆烂是同一种。”

“叛逆，阳奉阴违，不尊上令。”纳西妲捧着奶瓶淡淡道。

“您这话说的……”迟夜怜悯的长吁一口气，道：“我什么时候尊过上令?”

“……”纳西妲也沉默了，她感觉自己是提瓦特大陆上，有史以来最没面子的一位神明了。

但没关系，她也没什么难过的，反而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

想到这，小草神收拢思绪，开始专心吸奶。

与此同时，烹好经典红茶的大慈树王，端着茶具不疾不徐回到大厅中。

忽然，她顿住脚步，遥遥咳嗽一声，“请个别大人，不要模仿小孩子行为。”

纳西妲第一个停下动作，端正坐姿。

“我没说你……”大慈树王有点不知道说啥好了。

七七愣了一下，也停下了动作。

“……”大慈树王再次沉默，无奈道：“当我没说那句话，你们继续。”

叼着奶瓶的迟夜忽然举起手，模仿着小孩的语气道：“树阿姨，我也想听你讲故事!”

七七：“我也……”

纳西妲：“……”

大慈树王这次真的沉默了，她不明白，自己一生行善，为何这样对她?

见缝插针，乃迟夜拿手好戏。

时机已到，他当即满脸悲伤道：“根据科学表明，人类老后，智商会大幅度降低——为什么我会患上老年痴呆症呢？为什么只有我捏?为什么我不是捏?树阿姨佛前苦苦熬了几千年，已经变成了傻瓜捏。”

“呜呼哀哉，乐!”

你才变成傻瓜!

大慈树王一下子精神就起来了，忍不住想抬手给迟夜两下，迟夜轻松蹦跳，叼着奶瓶闪躲开来，往门外跑走，还不忘回头招呼道：

“左右护法，你们还愣着干嘛？大慈树王陷入晚年不详，已然满身白毛。还不快快，一齐将她拿下!”

纳西妲满脑子混乱，这是又闹得哪出?

七七椰奶也不喝，着急的咬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大慈树王的冷眼相视下，迟夜溜出净善宫不见身影。

看着敞开的大门，她伫立良久。

“树王……”纳西妲谨慎开口道，“以后他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不会?”

大慈树王古怪道：“小纳西妲，你该不会觉得迟夜真的有愧疚之心吧？”

“他不会，我会。”纳西妲摇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