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想自己已经走远了，不可能回来了。”博萨开口说道：“我走入了一条布满亮光的通道，头顶上有清风吹过，脚下是坚实的黑色土地，还有一些鸟从身边飞过。”

没有人搭话，大家都在听他说话。

“我还看见，爱博尔、思布克、莱茵巴特、巴特曼、拉克蒙德、布因森、图克巴里斯，还有……还有艾琳娜、安妮托克、艾因思、佛裴安，站在他们最前面的是……是多雷斯……”

“他们在向我招手，欢迎我加入他们的行列……欢迎我归队！”

佟达能够想到，博萨提到的这些名字，应该是他之前的亲人或是朋友。

博萨大口喘息着，杜普雷想要开口讲话被博萨阻止了。

博萨转过头来，望着瀚顿，露出微笑说道：“感谢你！米格洛每一个人都应该感谢你！”

瀚顿说道：“你已经感谢我好多次了，不过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博萨试图握住他的手，然后说道：“我希望能够在米格洛立下一座碑石，让所有这里的人都能记住你为这里带来的福气。”

瀚顿点点头，表示同意。

博萨伸出左手去握住杜普雷的手，说道：“米格洛人因为瀚顿王而有福气，要让米格洛人和他们的后代永远记住！”

杜普雷含着泪水点点头。

瀚顿的眼睛也变得湿润。

蒂芙妮一直在为博萨催助体力，但她担心博萨一直这样讲话不停，会很快让她无法支撑下去。

她抬起头来望了佟达一眼，眼神中传递出忧虑的神色。

佟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请求博萨能够安心静养。

博萨摇摇头，说道：“我快要死了。既然承蒙你们的错爱，将我从老朋友们那里拉了回来，我想还是让我痛痛快快说完话再走吧。”

佟达点点头，望了蒂芙妮一眼，蒂芙妮会意的点头回应。

博萨笑了，说道：“这真是一个说不清楚的世界。我们信奉光明的力量。信仰让我们对黑暗和死亡视同仇敌，可是，我们在那边的世界时，在那个阳光普照万物的世界，却被世人所抛弃所驱逐，反而要到这个世界来，寻求信奉黑暗力量，信仰亡魂统治世界的人们的帮助。”

说完，他望着瀚顿，说道：“朋友，永远的朋友其实不在于相信什么，而在于信任什么。”

瀚顿报以微笑，向他点点头。

瀚顿说道：“我有一个秘密，其实不想说。但是，今天我要说。”

说这话的时候，瀚顿望了一下旁边的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博萨脸上。

博萨也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瀚顿说道：“我的血亲之主基拉莫，生前曾经暗中信仰你们的教义。即便是成了僵尸族中的一员，他也经常偷偷访问荒弃的神殿和阅读你们的典籍。我受到他的影响，对你们的教义产生兴趣，也对你们的生活有了一些了解。我能够同情你们的遭遇，我想正是基于对你们的了解。”

博萨说道：“我们信仰上帝，认为生有乐土，死归尊主。我们不追求地上的荣华享乐，只求带着坦荡的真容去见命运的主宰，接受他的考验和审判。我们认为黑暗的念头和过度的享乐只能是罪恶的渊薮，最终归于持久的痛苦和反复的磨难挣扎。我们认为只有虔诚的敬主事主、祈祷布施、接续孤贫、救济病残才是解脱灵魂的唯一道路。”

瀚顿叹息一声，问道：“我还能有幸成为一名圣徒吗？”

博萨黯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亮光，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当然，你能！”

瀚顿说道：“那就请你们为我立碑的时候，加上圣徒瀚顿这样的名号吧！”

有位胡子很长的米格洛长老提议为他受戒施洗。

瀚顿摇摇头，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撑不到仪式完成就交代了！”

博萨说道：“我已经把你认为是教友了，我们也是永远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蒂芙妮再次拼尽全力延长他的生命，爱纳亚斯之心透射出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博萨呼吸变得有力起来，他醒了。

博萨望着蒂芙妮，然后把目光转向佟达。

他开口说道：“‘雅桂纳戒约’是保护米格洛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被破坏，我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帮助我们重新恢复以往的秩序，让米格洛成为受你保护的自由领地吗？”

佟达点点头，一副在所不辞的凛然姿态。

博萨放心了，暂时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望着杜普雷说道：“你让大家聚集起来，重新选择一个人做教长吧，然后大家可以跟随他礼拜。”

杜普雷点点头，就要出去，但被博萨拉住了手。

“等一下，送别我一程再走！”博萨说道：“自从来到这边以后，曾经逃过饶德斯门幸存下来的人，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了。

杜普雷说道：“还有隆德尔，但他离开了。”

博萨说道：“我怕他走上邪路，到最后也难以回头。我太了解他了。他的才能高过我们，但虚荣心也远远强过我们。”

博萨请杜普雷坐回到身边，然后说道：“我一生经历了三十七次战斗。那些非生即死的战斗让我感到人世间的无情和荒唐。我始终坚信自己走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这是我引为自豪的一件事情，我没有一刻背弃自己的信仰，没有一刻让邪恶的念头主宰自己的头脑。”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他们阴谋消灭我们，先是发动二十八个命题的辩论会，然后把我们斥责为异端邪教，最后赶尽杀绝。我们的人被他们集体屠杀。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有时会想到自己的教胞鲜血流满大地的场面，仿佛还能听到他们哭喊的惨叫声。我没有匡扶正义的力量，虽然不是一个懦夫，却是一个无能之辈。我始终抱定一个信念，也是一个愿望，总有一天，我们还能回去，圣教在那片土地上重生，我们的人民迎来伟大光荣的时代。”

杜普雷说道：“我也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博萨松开他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