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官赵南星传奇
作者:雪中飞鸿 | 分类:历史 | 字数:3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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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当机立断
张居正反复思考,“夺情”和守制象两个魔鬼似的在他头脑里混战。回乡守制吧,虽是孝子的义举,天经地义的礼法,但他既不忍心又不甘心。
不忍心的是,他升任首辅后锐意改革,鼎新旧制,清除积弊。经过5年的努力,已经出现了繁荣兴旺的局面。这守制一去就是3年,可不是一年半载。他苦苦开创的中兴事业,还能延续下去吗?不甘心的是,他不愿向那些陈腐的习惯势力和传统观念低头。
一边是江山社稷,是自己奋斗了30年的赫然地位;一边是1 9年未曾谋面的父亲的柏木灵柩。
两头的地位孰轻孰重,不是一望而知吗?张居正是一个天生的改革者,他不愿受这些封建礼法的羁绊。然而,现实却非要把他勒进这个圈套里,强迫他就范。这真是愁煞人呀。
只要他不去奔丧,就会被群起而攻之,看作大逆不道;他一旦离京奔丧,人们就会给他戴上一顶虚幻的“孝子”的桂冠,而他为之奋斗了3 0年的首辅宝座,就会立刻被别人取而代之。
即使将自己的官位、身家性命放在一边,如果心怀叵测的家伙取代他,国家不定会陷入什么样可怕的困境——妈的,什么封建礼法,简直是一把看不见血的软刀子!在这把软刀子的淫威之下,有多少聪明智慧的精英人物就此倒下,使社会和懵懂的百姓在黑暗中苦苦地摸索多少年!
若是咬咬牙,狠狠心“夺情”呢?他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感到恐惧。至于朝中几个微臣议论他“贪位忘亲”,他可以完全不去理会。自己行得端、站得直,废寝忘食地为国事操劳,可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而身在高位不谋其政,养尊处优、尸位素餐,对国事得过且过,不问百姓疾苦,这绝不是为官之道!
让他畏惧的是,如果自己不去奔父丧,留在任上处理政务,肯定会成为人们指指戳戳的对象,处于极端被动地位。他不再被人们信任,他的话很有可能没人再听,各种政令下去会形成一种“梗阻”,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捣乱,整个国家会陷入一种混乱局面!
苦闷、愁怨、忧虑整日地纠缠着他。长期下去,他会发疯的!他决定在短期内,“夺情”“守制”二者选取一,彻底摆脱这些烦恼的折磨!
想到张瀚,张居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给他写了亲笔信,又派人反复劝说,这小子居然不买账,还四处放风,对他进行诽谤,这不禁令他气愤异常。好小子,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廷推吏部尚书,你是第三名候选人,根本不可能入选,我是看你有点才干,才打破常规,破格提拔了你,为此还引起了廷议。你可好,不但不感恩戴德,却反过头来咬我!到了今天,你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张居正想到此,挥笔写了一道题文,建议皇上免去张瀚的吏部尚书职务,着即致仕还乡;帮他出谋划策的何柏夺俸3年。
刚写完,老管家急忙来报,翰林院编修吴中行求见。
“哦,”他来干什么?张居正感到有点意外。听说他对我“夺情”之事有些微词,莫非怕我开罪于他,趁吊丧之机叙叙师生友谊,消除隔阂?
“让他进来。”
吴中行一没吊唁,二没叩头,迳直闯进书房。口称:“学生拜见尊师。”
张居正心中早对吴中行的作为有些不满,但不宜当时显露出来。便说:“你我师生之谊,不必拘礼。找我有事吗?”
吴中行气色平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老师‘夺情’留任之事,朝廷中议论纷纷,我窃以为对老师不利。您不如谨遵祖宗礼法,顺从众意,还乡守制。这样不但能平息众议,还能显示出您高风亮节的英名——”
张居正一听,勃然变色。他强咽了一口唾沫,压住蹿上来的怒火,冷冷地问:“你就专门为这事来的吗?”
“唔,这不,我还给皇上写了奏疏呢!”说着,把奏疏取出来交给张居正。
张居正用力忍住心头怒火,草草地看完了奏疏,问道:“疏本递上去了吗?”
吴中行此刻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恶作剧般的快感。类似于猫抓住老鼠后,不急于把它咬死,而是伸出爪子,同猎物进行玩耍,玩腻了再一口把它吞掉的游戏。这种快感,使他无所顾忌地说:“当然是递上去了,不递上去,怎敢烦请老师相看?”
张居正面露愠怒之色,冷冷地说:“当年分宜(严嵩)当政,疏论他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是他门生,看来我连分宜也不如了!”
张居正再也隐忍不住喷涌而上的怒火,脸也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我堂堂的内阁首辅,用得着你这个无名后生来教训我吗?滚!”
吴中行讨了个没趣,但他不甘心就此离开。也许刚才自己的意思没表达清楚,老师是堂堂的首辅大人,高踞至尊之位,不会连普通人熟知的道理都不懂。也许自己的态度不诚恳,致使老师生气。
于是,他忍了方才的耻辱,又以极其耐心的口吻说:“老师,若是您执意‘夺情’留任,怕是要受天下所有人的唾骂,对江山社稷也不利。还望老师三思。”
张居正心中难受,他咬着牙,摆摆手说:“吴中行,从今日起,我没有你这个学生!滚!”
吴中行情绪沮丧,气哼哼地离开相府。本来,凭着他与张居正的师生之谊,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他相信一定能说动老师放弃“夺情”留任的荒唐想法。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竟遭到无情践踏。
张居正当他老师时,遇事知情知理,条分缕析,非常清楚明白。而今当了大官,难道连三岁小儿懂得的道理,他都不懂了吗?真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