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骆天文目瞪口呆，究竟什么狂风，能让作为战车之都第一人的尹政星这般敬畏。

“老骆，你最了解风……所谓战车之都的风，也只能吹动我们的衣角。但……”

“世界的狂风……不属于战车之都的狂风……内城的狂风……你想说……”骆天文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的表情逐渐凝固，恍惚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沉重地看向尹政星，“所谓世界的狂风，能吹到我们这里吗？”

“当然……”尹政星点了点头，他伸出手缓缓探向半空，触摸虚无，“我们的世界是一个虚伪的整体，只有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的人。当世界的秩序开始崩塌，作为外层一部分的我们，只能成为维系秩序的牺牲品。一层又一层剥离，直到……世界上只剩下制定秩序的那些人。”

“这……太可怕了。怎么可能……”骆天文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一直坚信永恒法则，因为永恒法则的存在，各个都市才能以环状的分布和平共处。

可尹政星却说……

制定法则的那些家伙，能随时抛弃他们。

他们能掀起世界的狂风，只要他们愿意……

而我们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

沙子又怎么抵御世界的狂风？

对于永恒法则……我们只有屈服吧？

谁知道这个法则的真相？

我们不敢想……我们更不敢违逆。

世界的狂风……是我们观念中绝对不能亵渎的存在。

我们宁愿相信这股狂风能守护我们一辈子，也不敢相信，这股狂风可能吹散我们一生的努力。

太荒谬了……

“你能明白吗？老骆……”尹政星的目光亮起了一丝期许。

沉默。

两人只剩下了呼吸声。

一人耐心等待，一人内心斗争。

两人非常默契地维持这个沉默。

终于……

“我不愿相信……这么多年了……我们所见的安宁并非虚假。”骆天文摇了摇头，他还是不愿推翻自己的信念，“抱歉……也许这次，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

“我们都没有错……”尹政星默默叹了一声，随后，他又拍了拍骆天文的肩膀，“咖啡凉了……还要吗？”

“不了……已经没有倦意了。咖啡的作用已经实现了。”骆天文挤出一丝笑容。

“是吗？”尹政星饮下最后一口，目光又飘荡到了半空。

轻松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了，回归了，熟悉的沉重。

都市的忧虑，人的忧虑……

两位领导者，心系同样的苍生，却各有各自的无力。

“尹政星……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放弃了我们曾经的信念？”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想尝试另一种方式。我们都没有错……”

“行……我相信你。”

“哦？是吗？”尹政星的眼睛突然一亮，似乎又看见了某个期许。

“但……”

“但？”尹政星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犹若死灰。

“我不改变我坚持的道路……希望我们……”骆天文再次对视上尹政星的眼眸，两个不可一世的老男孩，互相看见了彼此眸中，那无法退让的较真。

“希望我们……”尹政星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说出最后的半句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半句是什么。

希望我们……

不要成为敌人。

咖啡的香气已经完全消散于风中了。

像梦一场。

“永恒殿塔塔阁阁主骆天文，请汇报目前的工作情况。”

“是，尹政星塔主！”

……

“别了客，成了客……是不是有些凄凉？”

红眼布偶鸟轻轻扇动翅膀，降落在尹政星的肩膀上。

微风轻拂，拉回来尹政星的思绪。

“您别笑话我了，King……”尹政星下意识地一饮手中的咖啡，却发现，杯中早已空空。

“交谈并不愉快吗？”

“不……其实我感到了久违的愉快。”尹政星淡淡地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非常短暂。

“是吗……你不需要勉强。”

“快乐是真……痛苦也是真。我没有勉强，我只是在努力接受事实。”

“快乐短暂，痛苦长存。你我一样，苍生也这般。谁也没错，错在世界……”电子音冰冷的语调，一字一句，敲动尹政星的心弦。

“King……我们能成功吗？”尹政星有些颤抖地发问。

“说实话……我没自信。但……这是我们……最有可能触摸世界之都讯息的一次。你信任我，我愿意尝试。你在赌我的可能性，我也在赌自己的可能性。一个志向毁灭世界的人，妄图成为那阵世界的狂风，甚至，超越那阵狂风，成为最为坚固的城池。只有一线生机罢了……但我们要赌！”

冰冷的电子音突然转化为了较为细腻的女声，让尹政星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King的真声。

“King……”尹政星神色复杂，一时哑语。

“很惊讶吗？”

“有点……我知道……您在给我勇气。我有些惭愧……我竟然又一次动摇了。抱歉……”尹政星低下头，沧桑的脸庞似乎已经失去了落泪的资格，只能用沉默诉说心中的悲。

“不需要道歉……从某个意义上而言，我需要向你道歉，毕竟，我剥夺了你拥有的许多东西。说实话……我非常敬佩你。你为了苍生，愿意用一生的心血，去赌微弱的可能性。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是不愿服输的傲慢者。谢谢你……尹政星……我永远铭记你这位伟大的伙伴。”

“King……我不甘一辈子困于永恒法则的囚笼。我才感谢您……您给我了冲破囚笼的机会。您让我这个愚人……看到了真实的世界。我们并非天选，但我们也能反抗。这……已经无以回馈了。”尹政星重新抬起头，他的目光异常坚毅，重新捣鼓了一番内心，他确信了心中的觉悟。

“感谢……”布偶鸟又恢复了电子音，只是 这个电子音有些颤抖，也许是为了隐藏背后的哽咽。

“King……需不需要我成为您的武器？或许这样……我能更强！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愿意！”

“不……借贷师。我尊重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真实地感受那个瞬间，少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