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霜晚再也忍受不了推开了他，他才不舍地将她放回副驾驶。陆霜晚见状，将杨枝甘露递给他：“你要不要喝点，冷静一下。”

宋淮臣：“......”

这个姑娘，什么都懂，耳朵都烧红了，却仍是大大方方不去避讳。

宋淮臣牵着她的手腕，顺着喝了一口。味道在口腔里炸开，比起刚才来说有些过分甜腻，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这的确让他冷静了不少，他将玻璃调回原本的样子，发动了车子。

此刻，他才开始解释中午一直把车停在这的问题：“你第一天报道，十七中校长的调性，肯定会让你去十七或者十八班。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完美解决，但还是怕你有什么事，就在这等着了。”

陆霜晚怔住：“你在这等了一天？”

宋淮臣没有回答，陆霜晚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窗外的风景慢慢倒退，昏影终时，夜幕将至。

回到家时，陆瑶瑶也已经回来，除此之外，家里还多了一个人。

袁叙。

一家人在饭桌上已经准备动筷子，见陆霜晚回来，徐程热烈敞开女主人的架势：“晚晚回来了？快来洗手吃饭。”

陆霜晚将书包放下，洗了手过来，打量着饭桌上的座次。原本徐程和陆瑶瑶是坐在一侧，陆霜晚坐在另一侧，陆震则坐在主位。眼下袁叙过来，徐程把位置让给了他，自己则坐到了陆霜晚的位置。

她不屑于去争什么座次，顺着在徐程旁边坐了下来。徐程的脸上画着比往日更精致的妆容，离得太近，浓烈的香水味充斥着陆霜晚的鼻腔，她不由得搬起凳子远离了些许。

徐程洋溢着灿烂的笑脸，给陆霜晚介绍：“晚晚，这是袁叙，瑶瑶的男朋友。今天他父母有事，在咱们家吃个晚饭。”

男朋友？

怪不得早上那么亲昵。两家人又互相认识，说不定还是联姻。这么说来，陆霜晚隐约有些印象，八年前她还没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好像有偶然听到徐程和陆震说和谁家定个娃娃亲的事，时间久远，当时听见又是巧合，她也记不清那时候说得是不是袁家了。

陆霜晚颔首，语气颇为冷淡：“你好。”

袁叙也礼貌回应，眼神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惊艳。

陆瑶瑶心生怨怼，挽着袁叙的胳膊，把声音凝化成腻人的糖果，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对啊姐姐，等高中毕业，我们就订婚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炫耀，或许，她更想从陆霜晚的眼睛里，看到艳羡之色。

有何可羡？陆霜晚牵起淡淡的笑意，并不在意他们何时订婚何时结婚乃至何时生了孩子，“恭喜。”

“谢谢姐姐。”陆瑶瑶松开袁叙坐了回去，“对了姐姐，你今天去报道了吗？我怎么没有找到你啊？”

陆震听闻，目光也投射过来：“怎么回事，晚晚，你没去上课吗？”

陆霜晚慢悠悠地吃掉筷子上的冬瓜，随后放下筷子，起身从书包里把已经快翻完的物理书拿了出来，扔在桌子上。然后继续坐下吃饭，一句话没说。

言下之意，没去上课，这书怎么来的？

陆瑶瑶捂嘴，一副“是我误会你了”的模样：“姐姐被分到几班了呀？我一到五班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你。”

一旁的袁叙随意地吃着，咀嚼的动作并不快，倒极是优雅的做派。听罢陆瑶瑶的话，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眉间拧起波纹。只一下，又风平浪静。

“十八班。”

说这话的时候，陆霜晚没有抬头，自然也没有看到，在她说起“十八班”的时候，袁叙那双眼睛倾泻而出的复杂思绪。

陆瑶瑶：“啊？十八班？姐姐，你在十八班会不会受欺负啊......我听说十八班的人都不好惹，要不要让爸爸找学校说说，给你转来我们班？我和姐姐还能有个照......”

“啪嗒”一声，筷子放在桌子上声音打断了陆瑶瑶，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整个桌子的气氛安静下来。袁叙垂眸，将碗筷摆放整齐，好似刚刚那道声响并不出自于他。他仍是礼貌而优雅的姿态，站起来微微欠身：“叔叔阿姨，我吃饱了，天色不早，就先回去了。”

陆瑶瑶把刚才那些话噎在喉咙里，喊出一句“我去送送他”，便和袁叙一起出了门。

桌子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陆震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陆霜晚身上，语气凌厉：“晚晚，你真的去了十八班？”

陆霜晚吃好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嘴，“不然？在十九班？”

“十八班都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孩子，晚晚，爸爸给你和校长说，咱们调到三班，和瑶瑶一个班级吧？”

“不必了。”陆霜晚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十八班是我自己选的，好和坏都是我自己的。放心，我没说我是陆家人，被带坏了也都是我陆霜晚的责任，不会牵连到陆家。”

说完，她拿着桌子上的物理书转身离去。身后陆瑶瑶从外面回来，坐回到座位上，柔声细语地安抚着陆震和徐程。

窗外的月色散落进来，黑夜尽头，窗明几净的盈盈灯火，似是一家团圆。

一如此刻，残缺一角的月亮。

“舒憬，来把卷子发一下。”

陈良走到第一排中间的一个女生面前，把上次随堂测试的化学试卷递给她。舒憬拿过来，对照着名字开始发试卷。

修韵又趴在桌子上睡觉，舒憬发卷子的时候，便向陆霜晚的方向放了放。陆霜晚本是在看数学选修书，见人过来便看了一眼。

因为伸长了手臂，校服的袖口向上移动几分，露出舒憬白皙的手腕，那青紫色的淤青触目惊心。

陆霜晚不由得打量起舒憬，此刻，她已经转身去发下一个人的卷子。

她梳着简单的马尾，发尾大概到肩膀的位置。走起路来马尾有些许摇晃，发卷子的过程她一言不发，和这个班级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陆霜晚收回目光。

修韵这时醒来，用手揉着惺忪的眼睛。瞥见自己的卷子，她拿过来囫囵塞在书桌里。陆霜晚失笑：“你攒了多少没写的卷子了？”

修韵：“不知道，我就没怎么写过。”

班级里有太多人并不在乎高考能考多少分，又是否能考上大学。有家里托底，考不上花钱或者出国，不只有唯一的出路。很多人都交了空白卷，每天白天都睡得昏天黑地的修韵亦是。

见修韵整双眼睛都还弥散着未尽的水雾，陆霜晚挑眉：“你每天晚上都在干嘛？”

“打游戏啊。”修韵摊开手比划，“就在我家客厅里，开着巨大的音响，一玩就是一整晚。”

她侧过身，用手托着腮：“美人，我家好玩的游戏可多了，找时间带你去玩啊。”

陆霜晚无奈，摇摇头继续看书：“你这样，身体容易出问题的。”

修韵眨着眼看她，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

她半天没有说话，陆霜晚有些疑惑，遂抬起头来看她。

修韵黯淡的眸色一闪即逝，趴在桌子上，道：“美人，我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陆霜晚勾起唇角，凑近她，手指轻柔而妩媚地划过她的耳廓，“你喜欢女人吗？”

前面的梁段南背都挺直了：卧槽，这是我能听见的东西？

修韵摇头：“不喜欢，但不妨碍我喜欢你。”

陆霜晚也不再逗她，“巧了，我也不喜欢。但我挺喜欢你的。”

起码相处几天下来，她能感觉到，修韵是一个直率而坦荡的人。从S基地毕业以后，除却宋淮臣这个例外，她愿意把修韵当作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而喜欢，本身就有太多的含义。可以是爱，可以是仰慕，可以是追随，可以是合拍。

学校的食堂分为三层，一层是普通的饭菜，二层是一些特色小吃，三层则是为一些豪门子弟特别开辟的餐厅。倒不是有门槛，而是这里的物价，寻常人家是负担不起的。

陆霜晚和修韵更偏好日常一些的菜色，所以两人中午去了食堂的二楼。寻找座位的时候，陆霜晚的目光在角落里逗留几许。

坐在那里的，是舒憬。她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依旧是格格不入的沉默。须臾，她的身旁路过了一个人，将一瓶牛奶放到了她的旁边，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那人的动作很快，快到舒憬来不及抬头看，就已经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那个人......

陆霜晚被修韵拉回视线，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她拿出手机，对着饭菜拍照，转手给宋淮臣发过去。

修韵已经开始扒饭，“你每天都拍照，记录日常吗？”

宋淮臣的消息已经回复过来，陆霜晚边回复边回答修韵：“不是，报备。”

宋淮臣给她下达了任务，让她每天中午把吃的饭拍照发给他，以免她不吃或者敷衍了事。而对应的，宋淮臣也会每天给她发来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