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晚身着一条月白色的纱裙，裙摆到脚踝的位置，袖口、领口和腰间有几处绣纹做装点，简约却也精致。月白色圣洁清幽，倒是与她气质相合，如披皎月于身，美到失语，却不敢触碰。

眼前出现一只手晃了晃，接着就是文霂调笑的语气：“看傻了？”

宋淮臣回过神来，对上母亲戏谑的眼睛。文霂难得一见自己儿子这一副失神的表情，还想多看几眼，宋任复就有眼色地把文霂拉走了。

陆霜晚轻轻走到宋淮臣面前，似踏在水面上，掀起一片涟漪，在他的心中激荡。她歪着头，忍着笑问：“好看么？”

别墅里并不安静。

可他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于是陆霜晚并没有等到言语上的答复，眼前的人长臂揽过自己的腰身，把她抱起来，走进了近在咫尺的衣帽间。沉重的关门声不仅暴露了他的情绪，还惊扰了窗外的飞鸟。

“你......裙子，裙子皱了。”陆霜晚蹙眉提醒。

“再给你买就是。”宋淮臣将她放下来，拥着她揽向自己，俯身贴准她的唇，厮磨辗转，急迫而冲动。

是难自抑。

交往至今，陆霜晚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吻也可以这般强势压迫，透露着浓烈的占有与私欲。沉溺，还是迷恋？她不知道，只觉得现在，意识有些不清醒，又难得不想挣脱。

宋任复早就饿了，坐在桌子前捏着鼻子，“小霂，要不咱俩先吃吧？”

“啧。”文霂瞪他，“晚晚第一次来，你先动筷子是怎么回事？”

“那我去把他俩叫下来。”

“你有没有眼力见啊？”文霂两根手指对着眼睛，又指出去，“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儿子露出那种眼神？如狼似虎，生怕跑了似的。现在俩人肯定腻歪呢，你去当什么电灯泡。”

“......小霂。”就算她说的有道理，“可我饿啊。”

宋淮臣饶是情难自持，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没一会也就松开了她。陆霜晚看着镜中自己微红的嘴唇，扯了扯嘴角，找出校服口袋里的唇膏涂上，才算是遮掩过去。可身后这人......

宋淮臣满不在乎，她见他的唇色也不算异样，便只扯过纸巾给他擦了擦。

餐桌上的菜，一大半都是陆霜晚的口味。她有些错愕，忍不住回头看了宋淮臣一眼。只是视线偏移，被身后人引去了目光。

竟然是柳姨。

一瞬间她便明白，宋淮臣出差的时候，是故意叫着家里的阿姨去照看她。如是，关于她的情况，宋淮臣的父母只怕早就知道的差不多了。或是他说的，或是从柳姨那了解到的。

陆霜晚收回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

文霂比她想象的还要热情，仿佛真的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她喜欢女孩，却生出个男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怕宋淮臣在这中间，也做了不少努力。

预先准备好的，甚至符合尺码裙子和首饰，柳姨的照顾与安排，乃至文霂和宋任复今天明显精心装扮过的模样，无一不在透露和宣示着什么。

饭过已是八点多，文霂见着已经彻底阴暗的天色，拉住要走的陆霜晚：“这么晚了，今晚就在这睡吧？阿姨也想跟你聊聊天。”

她眼睛一转，“哎呀，要不今晚你跟我睡吧？我跟你好好讲讲这臭小子的事，我跟你说......”

宋任复：“......”

宋淮臣：“......”

他适时上前，搭上陆霜晚的肩膀，“妈，晚晚明天还要上课。”

宋任复也不想和老婆分房睡，见宋淮臣已经做出表态，赶紧上前附和：“是啊小霂，咱们家这么偏，不合适。下次有机会的啊。”

文霂想了想，还是被劝服。依依不舍地把陆霜晚换下来的裙子塞到她手里，“拿着拿着，等下次咱们一起逛街去买新的。”

陆霜晚踌躇片刻，也还是道谢接受了。宋淮臣抢先一步接了过来，陆霜晚停在空中的手被他握住。他又带她去喷泉那边看了一番，才折返回公寓。

车内后视镜里是柳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陆霜晚看了半晌，被身边的人掰过脸来。昏黄的灯光看不清情绪，他只是问道：“看什么呢？”

她思忖片刻，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正欲开口，便被手机的铃声打断。

在宋家吃饭的时候，手机一直是静音的。直到出来才又随手把声音打开，陆霜晚拿出手机，屏幕上飘着一串数字，没有备注，是陌生人。

只是她还是想到了号码的主人。

倒不是刻意去记什么，只是她的记忆力向来好，在当初查看三班资料的时候又因为陆瑶瑶而多看过一眼。可他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还打了不止一个，只是先前在宋家没接到。

想了想，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陆霜晚？”

饶是声音里有着超脱年龄的沉稳，似乎还有些鼻音，可车内太安静了，能轻而易举听出对方的声音。宋淮臣微微眯眼，勾住了她空下的手指。

陆霜晚：“嗯。有什么事？”

“我想......”袁叙有些犹豫，但还是下了决心，“我想和你见一面。”

陆霜晚蹙眉：“现在？”

“......不是。”即便本意是现在，可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消失，这个时间也的确是不合适，“明天放学后，可以么？”

陆霜晚手指惯性地在手机后壳上敲了几下，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一定要见么？”

袁叙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有很重要的事。”

顿了顿，“拜托了。”

“可以。”

电话那头的袁叙似乎松了一口气，“谢谢。明天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

电话挂断，陆霜晚把手机屏幕在宋淮臣眼前晃了晃，“袁叙，三班的一个男生，明天放学要跟我见一面。”

“哦。”宋淮臣低头，勾住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骨节，“追你的？”

他不在乎。

所以不经意，所以漫不经心，所以头也不抬。

他只是随便问问。

“你不是都听见了么？”陆霜晚向后靠，闭着眼睛语气懒散，“陆瑶瑶即将订婚的男朋友。”

不过这层关系，只怕马上就要被捅破了。是跌至崖底的粉身碎骨，还是绚烂泡沫的一戳而破，不得而知。

“她的男朋友，你们两个有什么可说的？”

“噗嗤。”陆霜晚偏过头，微张着眼睛看他，“宋少爷，你今天掉醋罐子里了？”

宋淮臣：“......”

是他突然意识到。

年龄不是距离，相差甚远的生活环境，才是。

只是在十七中还好，可未来等到了大学，她会认识更多人。那些人与她有相似的生活环境，就会有更多共同的话题，有相似的价值观，有他自有记忆起就没有的心气与朝气。

电梯直达26层。

把东西送进2601，宋淮臣没有要走的意思。陆霜晚扫着这一堆衣服和首饰袋子，估算着价钱，想着下次上门要带些什么。

眼睛被他遮住，狭小的指缝里透出一丝灯光，炽白烧成暖橘。

“别算了，她不会希望你分得太清楚。”

如果不是宋淮臣事先知会过，只怕文霂今天就要让陆霜晚叫妈了。

她知道宋淮臣字里行间暗藏的意义，可到底还是陌生人而已，她也不可能只一面就真的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也没有辩驳什么，无厘头地问：“柳姨是柳策的亲戚？”

之前她也没朝那边想，今天再连着见两个人，才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的长相还有些相似。

宋淮臣放下手，点头：“是他姑姑。”

陆霜晚了然，“他跟在你身边几年了？”

“我认识他有十年了，跟在我身边，差不多七年吧。”

七年......

宋淮臣继续道：“他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十年前因为柳姨的丈夫欠债逃跑被追债，被老爷子救下来，清债以后就留在了宋家做工。柳策二十岁那年被我的副手发掘，算是正式在我手下工作。”

陆霜晚应声，垂眸思考着什么。

宋淮臣挑眉：“你不问问，在我手下做什么？”

“不问。”陆霜晚回过神来，伸了伸懒腰，“早晚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他搂过她的腰，离她很近，乃至有些失焦，“你问的话，我什么都说。”

你什么都不问，我就会觉得，你对我没有好奇心。

失去好奇心，就是......

陆霜晚失笑，不知事出何因，她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她后退几寸，忍着笑把他的头发揉成一团糟，然后看着这个发型凌乱有点狂野青年气质的男人，没忍住笑出声。

宋淮臣视线上挑，还能看见坠落额前交错打卷的头发。眼前的女孩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那些奇怪的想法在一瞬间退却，跟着她笑了起来。

于是抬手把她的头发也揉成一团糟，再互相刺激对方身体的痒点，笑着闹着在沙发上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