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斜不急着向小刘哥打探目的地，长途跋涉两三天，他也一身疲乏，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是最近一段时日里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小刘哥不是专门开农家乐的，解雨辰也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联系到这么一个愿意领路的本地人，他平时也不住这边，据说都搬到镇上去了，还在老村住着的多半是不愿离开的老人。

在吴斜他们抵达之前，小刘哥特意从镇上回来，收拾好几天老屋，腾出了三个房间供客人使用。

这边属于北方，老村里有炕，倒也不用担心睡不下。

吴斜目不斜视地经过有王胖子的房间，那家伙打呼，如果不是没得选择，吴斜一点儿也不愿意听他那打雷似的鼾声。

刚走到第二间房间的门口，精神触须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浅层意识，声音语调倒是比现实里更生动自然一些。

“……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人。”

他有些失笑，怎么着，在这小子眼里他们是一群黑社会不成？

说真的，跟他们比起来，据说才二十出头的廖星火真是个“小子”，所以他有时候看起来欠揍一些，除了黑眼镜其他人都能包容点。

早十年，廖星火刚露面的时候王胖子恐怕就已经和他打成一团了。物理意义上的打成一团。

对于每时每刻都忍受着灵敏五感带来的超负荷噪音的哨兵而言，打个架实在不算什么，还能发泄一番，只要不打出真火就行。

当然，那是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有珍馐为什么还要去吃野菜？当哨兵都是王宝钏吗。

“……没什么。”廖星火抿了抿唇，收敛了一下过于发散的意识。

从身体素质来看，同级哨兵可以数倍碾压向导。但是从精神力层面而言，同级向导可以轻松攻破哨兵的精神力屏障，在精神域核心稍微动点手脚就能把哨兵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

所以，精神域核心是每个哨兵最致命的弱点，需要隐藏、警戒、保护，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向导帮助加固精神域核心。

也有哨兵无法忍受被触碰到精神域核心的感受，好在如今不是战时，哨兵不需要大规模地上战场，平时也不会碰到很多向导，会攻击哨兵的就更少了，一经查实就会锒铛入狱。

向导的精神力不同于哨兵，很难完全收束，经常会触碰到周围人的浅层意识，有点类似于简陋版本的读心，只能读取零散而浅薄的只言片语。

刚才廖星火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向导绝对听不见，吴斜会那么问说明碰到他的浅层意识了。

“唔。”吴斜忽然瞥了他一眼，摊摊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捕捉到的。”

他并不喜欢窥探其他人的内心世界，一般情况下都能管好自己的精神触须，不过总有意外，疲惫让他有些松懈了。

闻言，廖星火快速抬眸扫了他一眼，早几年颇有凶名的吴小佛爷笑得很无奈，歉意倒是真诚。他摇摇头，道：“没事。”

吴斜于是挥挥手，打消了入住这个房间的念头。

他的身影消失，廖星火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忽然就回想起了幼时听过的一句话。

——警惕向导。

·

“解老板，你要去的地方就是一片荒地啊。”小刘哥拿着地图，粗糙的手指在上面滑来滑去，有些坐立不安，“那地方偏得很，又什么都没有，我们这儿的人从来不去那里。”

吴斜含笑点头：“无人区嘛。我们要去的就是无人区，要是周围都是楼房，水泥地修得到处都是，那还叫探险吗。”

淳朴的本地小伙子三两下就被老奸巨猾的吴斜忽悠瘸了，迟疑地说：“倒也是……不过各位老板要去的地方我也不太熟悉，等我问问老村里住着的几位阿爷，明天上午恐怕没办法出发了。”

“可以，当然可以！”王胖子凑过去，一手拍到小刘哥肩膀上，差点给人拍得摔个狗啃泥，他满嘴“哎呦呵”地把小刘哥捞起来，“对不住啊，我这人粗手粗脚的，你没受伤吧？”

小刘哥心有余悸地捂着脑门，一个心脏七上八下地狂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虚弱地开口：“没事，就差一点……”

王胖子眼缝里蹦出精光：“就差一点什么？”

“就差一点我的天眼就见土了。”小刘哥毫不设防，他松开捂住额心的手，漩涡一般的青黑色纹身重见天日，他指着自己的额心道，“我们当地有开天眼的习俗，成年的男人都要开天眼，天眼能够趋吉避祸，死后还能指引我们到阿里泉去。不过天眼不能碰到土，一碰到土就离死不远了，只有下葬的时候才能见土。各位老板，这是我们小地方的习俗，你们要是碰到有天眼的人，千万注意点，要是把别人的天眼碰脏了，人家是要拼命的……”

看的出来，如果不是念在丰厚报酬的份儿上，这小刘哥也要和王胖子拼命了。

“还有这事！”王胖子一拍大腿，满脸悔恨，“怪我都怪我，差点闯了大祸，小兄弟，你可千万别怪我。这样，回头……”

他搓了搓手指，比了个“三”，挤眉弄眼道：“回头叫我们解老板给你再添三成，权当我们给你赔罪了，也算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这……”小刘哥表情变了变，看向吴斜。

只见这位“解老板”嘴角抽了抽，爽快地点了头。小刘哥心里的疙瘩这才消下去，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就用得到什么精神损失费了，太客气了。”

“必须的！”王胖子哈哈大笑，继而一收声，“不过你刚才说的阿里泉是什么地方？”

“阿里泉是我们死后要去的地方，只有到了阿里泉，见过阿里娘娘，我们才能洗去一生的罪孽，来世才能投个好胎。”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咱们当地的天堂啊，诶，不知道这阿里娘娘和上帝他老人家认不认识……”

·

廖星火正大光明地站在堂屋外面偷听。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次夹喇嘛的具体情况，身为铁筷子的吴斜一直没给他透过底，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听吴斜和王胖子从小刘哥嘴里哄线索。

他正听着，倏然耳朵微动，目光看向另外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