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换好鞋袜，整理了一下发型，添上一点头饰才出去会客。

“见过县君夫人。”杨经纶夫妻见礼。

唐悠悠回礼，让人上热水，心想着下次也添置一些茶叶，不然待客不方便。

宾主坐定，唐悠悠问，“杨员外，杨夫人你们要解释什么误会？”

杨夫人站起来，一脸焦急，“小女根本不会接生，求县君夫人让小女出来，与我们一同归家。”

杨员外附和，“正是，请县君夫人成全。”

“可她不是会医术吗？”

“她那点医术，也就是治治头疼脑热。”

杨夫人急得直跺脚，“她哪里会接生啊！”

“她还没出嫁呢，这给人接生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杨员外也说，“请县君夫人行行好，让她出来吧。”

“她这一接生，家里的女子名声都没了。”

唐悠悠这才明白两人的来意。

不是澄清误会来了，是保全女儿名声来了。

“她是自愿跟着来的，没人强迫她。”

见夫妻俩面色不好，唐悠悠补了一句，“如果她自愿跟着你们回去，我自然也会成全。”

杨员外夫妇顿时一喜，“多谢县君夫人。”

“不过，她现在在后院，杨员外不方便进去，只能杨夫人自己去带她回家。”

“是，是。”

唐悠悠离开客厅，顺带叫衙役去请个稳婆回来，万一杨素素真走了，还得有人接生才行。

杨夫人跟着她一路到后院，闻到血腥味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但根据杨素素的要求，产房关着门，乔家丫鬟雨儿守着不让人进。

“县君夫人，这？”

唐悠悠面色淡淡，“我允许你带女儿回家，但不允许你打扰里面的产妇。”

所以，杨夫人不能进去。

至于怎么带杨素素回家，自己想办法。

杨夫人只能在门外，捂着鼻子喊“素素，素素，我是娘啊！”

“你快跟我回家吧！”

杨素素听见了声音，但知道唐悠悠没有放她进产房，心里就有了计较。

她没开门，只是隔着门说“县君夫人，产房需要安静。请您将无关人等带走，别影响我，接，生。”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唐悠悠知道，那是杨素素对接生的决心。

她不知道杨素素经历过什么，但这女孩看着是个有决断的人。

医师本就稀缺，女医师更稀缺。

她需要这样的人才，也佩服杨素素敢于抗争的决心。

怎么可能放她走。

“你听见了杨夫人，产房需要安静，不如你在院子外等一会吧。”

“不，我要带女儿回家。”杨夫人想去拍门，被钟木娘跻身挡住。

“素素，你跟娘回家啊！”

“你在这给人接生，以后杨家的女儿哪里还嫁得出去啊！”

“素素！你一点都不在意家里的姐妹了吗？”

屋里的杨素素，听到“姐妹”二字，心里一痛。

嫁人？

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吗？

大堂姐杨欢欢喜欢做生意，却被迫嫁人。

结果因为丈夫寻花问柳，心情抑郁难产而死。

她曾是个心气儿多高的姑娘啊！

就那样惨死了。

二堂姐杨涓涓喜欢刺绣，一手绣工在整个蜀地恐怕都排得上号。

但为了依从父母之命，她离开热爱的绣庄，嫁给别人做续弦。

因为迟迟怀不上孩子，被嫌弃。

被迫同意给丈夫纳妾，几年不见，已经满面沧桑。

她们曾经那么耀眼，那么美好，只因是个女子，便注定沉没。

凭什么？

想起这，杨素素捏针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看着产妇痛苦的模样，她定了定心神，安慰道“你别怕，我一定帮你顺利生产。”

杨素素目光坚定，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迎来什么样的脏水和谴责。

如果不是今天县令夫人逼问她的那句话，她可能永远不会踏出这一步。

“想清楚，你只有一次机会。”

爹娘已经给她安排了夫婿的对象，可她完全不想嫁人。

从此放下医术，埋在内院，还是治病救人，今天，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她要证明自己，女人的医术，也能活命。

所以，她来了。

既然已经来了，是生是死，等孩子出生再说吧。

门外的唐悠悠等了一会，见杨夫人无论怎么说，杨素素都不出来，便说“杨夫人，既然你的女儿不愿意和你回家，就请你去外面等吧。”

杨夫人转身，一脸愁容，眼角含泪，知道自己今天劝不动女儿了。

但她没有办法看着女儿就这样毁了自己，也毁了杨家所有女眷的名声。

她咬咬牙，犹豫了一会终是跪倒在唐悠悠面前，“求县君夫人劝劝我女儿，让她回家。”

唐悠悠明白她的心思，顾忌女眷名声在古代实在太正常不过。

“这里味道重，我们换个地方说。”

“可是……”

唐悠悠没给她继续“可是”的机会，示意钟木娘将人扶起，半拉半拽着将人带到前院。

杨夫人想挣脱来着，可钟木娘的力气实在太大。

“县君夫人，求求您了，让我女儿出来吧！”

两人到了前院，钟木娘老实“扶着”杨夫人，让她跪不下去。

唐悠悠接着问，“你女儿身怀医术，治病救人是积德之事，你为何不让她行医？”

“可是她是个女子啊，而且哪有黄花闺女去接生的，这不是要被唾沫淹死么？”

“既然你不想让她行医，为何又让她学习医术？”

杨素素一眼就能看出孕妇即将临盆，说明她医术有了一定的造诣。

没有多年的学习可不行。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夫说活不过十岁……”

为了让孩子快乐的走过短暂一生，杨素素要什么，父母都尽量满足。

“她喜欢药材，喜欢针灸，我们就专门给她找了医书，还请了大夫教她。”

学针哪能不做实验的呢，杨素素不忍心扎丫鬟，于是常常扎自己。

多次把自己搞得动弹不得，最后要靠师傅来解围。

老大夫见她如此痴迷医书，便起了爱切之心，将毕生多学倾囊相授，也全力医治她。

阴差阳错间，杨素素躲过了命运的屠刀，身体越来越好，十三岁后还停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