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不知以什么方式唤醒了他九岁以前的记忆。

那些渊朝人的嘲笑和鄙夷，那些军官的肆意凌辱。

那些小伙伴们的鲜血，那副没有头颅的人形骨架……

他想起来了，他统统想起来了。

而此时的他才知道，原来屠了他们村落的，竟然是守边参将的儿子。

更为震惊的是，鞑靼人告诉他“你的母亲，阎太守的家的小姐，也被参将秘密处死。”

阎守备一家也都惨遭毒手。

小的时候，父亲告诉他，母亲早早去了长生天。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曲折的身世。

原来，他有母亲。

原来，他是鞑靼人。

母亲的丈夫，为了泄愤，屠了一整个村落。

如今一切了然，才发现，过去二十年，他竟然活在梦中。

“渊朝人，满嘴仁义道德，实际各个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你若想复仇，就与我们合作。”

“我们有办法抓住参将，或许能问出你父亲和母亲的尸首。”

朱无常的脑子里全是那满村的血水和尸体。

还有那瘸了腿的人形骨架。

“我可以与你们合作。”

“可是，渊人狡诈，我们也不信任你。你得拿人命来做投名状。”

“要谁的命？”

“朱员外一家。”

滔天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将他从平静的生活，再次拉向地狱。

此时，他的眼里只能看见血和恨，看不见爱和温情。

“好，我答应。”

他主动配合对方，在朱家造成意外，烧死了朱员外。

却在计划前，鬼使神差地救下了朱玉。

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神里的干净和曾经的自己很像？

朱无常不知道。

但救下朱玉，丝毫不影响他后来对其他人的心狠手辣。

他在外做着可怕的事，回家面对朱玉的时候，却又变成另一个人。

扮演着温和的兄长角色，似乎他还是曾经那个朱无常。

然而，一切都在朱玉得知真相后，改变了。

面对朱玉的指责，他做了一件最为禽兽的事，从此，他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

人啊，真是个复杂的动物。

时间悄悄溜走，朱玉讲完这些事，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离天亮越来越近了。

唐悠悠半晌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沉默着。

“夫人，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只是世事无常。”

单单就朱无常的身世，也是个极其可怜的人。

后来的种种，均是因果循环。

佛总说，普度众生。

以前，唐悠悠不明白佛祖为何这样说。

现在，她似乎有一点了悟。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单独的。

可人都有父母亲朋，这种种关系，似看不见的纽带，把世上本不认识的两个人悄悄系在一起。

你永远无法知道，今天对别人的恶或者善，将来会以怎样的方式回到自己身上。”

朱无常的事，唐悠悠不多评价，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要自己承担后果。

“我们的出现，就是为了阻止他再造更多的杀孽。

否则，安阳县城沦陷，他和当初屠村的参将又有何区别。”

可惜，这些话，如今的朱无常已经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