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啦……

木质的墙壁在崩塌，天花板成块地坠落在身旁，带着一阵木屑淋在身上，不过很奇怪，竟然没有实感。

数不尽的萤蛾在墙壁后面的黑暗空洞处清晰，从四面八方向中间涌来。

“北冥副域主！甜月皇大人，你们怎么样了！？”

甜月皇手底的首席弟子惊慌失措地喊道。

“他们已经死了，不用管他们啦。”

陈自语轻松随意道，又指指不远处一站一跪的两名化身境强者：

“你看，他们的衣服底下鼓鼓囊囊，还在蠕动，肯定是早就被那血族把血吸光啦！噫……还真恶心呢……”

“什么……不可能！”

那名首席弟子红了双眼：

“两位大人不可能就这么被打败！我不信！”

他呐喊着，冲向两位化身境强者：

“两位大人，弟子来帮助你们！”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忽然痛苦的捂住喉咙，仰天倒在地上，身躯不断抽搐。

“罗师兄，你怎么了！”

旁边几名弟子连忙上去搀扶。

可谁知，在他们接触到罗师兄身体的一刹那，纷纷痛苦地跪倒在地，狠命地抓挠自己的身体，鲜血淋漓——先是腹部，再是胸腔，到喉咙，最后——

“噗嗤！”

数不尽的萤火虫从包括罗师兄在内的几名弟子嘴中飞出，带着血光！

几名弟子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般，上下黏在一起，粘在地面上，只剩几张空皮，丝毫没有鲜血流出。

“啊啊啊啊啊啊！！”

每个弟子的脸上只残余了绝望的恐惧，没有人还留存希望，哪怕只是那么一丝，可以生还的希望……什么都没有。

“所以说，不要乱动啊。”陈自语看着地上的惨状，摇头道。

“那你究竟还有什么办法？！”

张濯回过身，指着陈自语，怒气满腔：

“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们，什么委托任务，都是假的！你气定神闲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你！”

声音震耳欲聋，但是在这种处境下，却是致命的错误。

“糟了，张濯！你刚刚的声音太大，这些虫子被吸引过来了！”

乔瑟夫看着眼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萤火虫团，感到从未有过的危险。

“我的波纹，对化血境巅峰的帝王有用么……”

同时，张濯身旁还有两个身影在发抖。

“呜呜，本少还不想死啊！那么多的女人，本少还没有阅览过三分之二呐！”孙远鹏一把鼻涕一把泪。

“卧槽你个苟比，死到临头了还要给单身的哥插一刀！”曹青浑身的肥肉都在发抖。

不过，他相信张濯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边，面对张濯的质问，陈自语只不过淡然一笑：

“我没骗你哦。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等死。我在想，要不要在痛苦地死去之前，先给自己一个了结呢……”

“草！”

张濯也没辨别这是否是谎言，紧接着恨恨地爆了粗口：

“你不活，老子还要活呢！我还有要找的人没找到，还有美丽的人生没过完……切！不就是小小血族，看我，【轰炸空间·世界】！”

“嗡！”

右手砍过面前的空间，虫团竟被削去一部分！

剩下的血之萤蛾惊鸣着，显然被空间削除产生的震荡波扰乱了飞行姿态。

“好，有效！”

张濯大喜过望。

“张濯，小心后面！”

曹青一声提醒，【心之所向】飞出，迅速变换成【轰炸空间·世界】的模样，随后学着张濯一手切下！

啪！

“啊啊！！你这什么替身，又变了！啊，我怎么还用不了？！”

曹青的精神力在一瞬间犹如被极强的风流抽走一般，只剩下一副空壳子，惨叫一声，趴倒在地。

“三合一替身，精神力需求极大，你当然用不了了……”张濯依然不忘吐槽。

冲破困境的方法，张濯也在想，不过目前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

【轰炸空间】可以拖延一会虫群的进攻，【世界】用处不大，【金属制品】在幻阵中也卵用没有……

张濯摇摇头，旋即对着后面大喊：

“大家，如果不想就这么乖乖等死，就都来帮我！趁虫团还未膨胀，消灭这些虫子！”

但，话说完，却没有任何一人行动。

“都、都要，死了，还反抗干什么……”

是一名年轻的弟子，北冥叁汻从宗门内带出的核心弟子，还从未历练过。

他面无血色，看到地上的几张皮囊与生死未卜的两位化身境大能，加上之前刚见到血萤时的那颗头颅，他的胆已被吓破。

众人皆回首凝望，没有人出声，但下颚张开的微小幅度从未变过。

“会、会有虫子吃掉身体什么的，我……我……”

恐惧的泪水不可止住地在脸上坠滑，颤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害怕到扭曲的面庞，慌乱极小的瞳孔……

“我，我，呜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刀刃！

“薛师弟，不要！”

终于有人出声阻止！

但，为时已晚……

噗呲！

血花飞溅！

薛师弟倒在地上，与罗师兄一样，捂着喉咙，惨叫。

不过，此时这里有鲜血在喷涌，红得惊心，红得冰冷。

“啊啊！！疼！好疼！好疼！”

薛师弟翻滚着，惨叫着，有后悔在他脑海中出现吗？有快慰吗？有恐惧吗？有解脱吗？有……

这是在场的每一位弟子内心的想法，也是唯一的想法。

薛师弟的眼珠爆满了血丝，双手捂着喷血的喉咙，胳膊肘不间断地扑打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喉咙模糊不清地发出可怕的呼噜声：

“救我，救救我……大家，救救我！咕唔……”

他张开嘴大喘着气，想要尽可能地获取生之氧气，不过没用了。没有人来帮他，也没有人来拯救。

只不过是寂静在场中游荡——对了，还有萤火虫的翅膀摩擦声。嚓嚓，嚓嚓，很平和，很宁静。

很吵。

“啊……妈妈，妈妈！我、我不要，我求您，我错了，我不该加入宗门，妈妈，救救我！求求您，我不该偷吃厨房的糕点，我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别走，求……咯……”

痛苦的挣扎逐渐停止了，瘫软了。

眼眶中的黑色黯淡得像一滩死水，而且缩得很小，就像他的求救声一般。

那具僵硬的尸体停在原地，手依然捂在已经冷却的喉咙处。那底下，一定有着一个极为绝望的切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能够想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生与死？还是……只有死。

不过，有不同的死法。

现场，最先有一个人用颤抖的手执笔，得出了最终答案。

“大家，都听张濯的，赶紧过去集合，别让这些虫子钻了空子！”

那个身影，虽略显单薄，不过张濯还是对这可以预料到的行为感到意外的感动。

是代永银！

他回首望了一眼师尊僵硬的没有生机的身躯，紧咬牙关：

“没错！反正都要死了，是选择光荣战死，还是畏缩去死，就看你们的选择了！师尊不在了，我会担当起她的责任，大家，都听我指挥！”

这一刻，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原本大家眼中，这位甜月皇身旁的“宠儿”，这一刻，他那置生死于度外的坚毅眼神，即为可信的证明！

“好，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既然甜月皇这么信任你，那么，别让我们失望！”

北冥叁汻手下的弟子也纷纷应声。

只有代永玉，依旧一脸阴沉，恨意越发浓烈：

“每次都是这样，一脸英勇无畏的样子，可是死的只有别人！卑鄙的伪君子！”

代永银像是感应到了弟弟的目光，不自主地向这边瞟了一眼，看到了代永玉。

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有一句话：

“一定别死了啊……”

然而，这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

没错，现在没有时间再做无意义的事了！

代永银牙一咬：

“张濯，你操纵铁元素的能力在这个地方没用，快带着你的同伴躲到我身旁……”

话音刚落，就见到张濯身旁一个壮硕的替身右手平挥，扭曲周围的空间，削去了一大片虫群。

“新的替身？不对，是你上次比武时留手了，根本是一直在让着我吗……”

代永银心里堵了一下，但旋即就转化为动力：

“好，实力比不过你，我服输，不过这削除空间的能力啊……好！如果这样的话……有机会！”

代永银稍作沉吟，便向着张濯大喊道：

“张濯！右边的虫群交给你了，可以吗？！”

张濯大笑：

“没问题老铁！”

代永银转过头：

“那么，左边，北域和甜月宗的各位请坚持守住！”

“好！”

最后，目光落向前方：

“「落钟」的二位，我知道你们实力强劲，能否……助我到达那道门附近？若是能过去探清阵核的方位，说不定就能破开……”

“呵。”

一声冷笑响在耳后。

“我为什么要帮你？”

陈自语冷冷地看着代永银。

“你……”

代永银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种情况。

“可是，如果不帮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你们也不可能逃脱……等等，你们？！”

代永银猛地扬起头。

该不会……

“没错，师尊有办法带我逃离这里。”

代永玉看着他的哥哥，漠然的寒色印在两只淡灰色的瞳子上。

“但是加上师尊自己，最多只能带走三个人。选吧。”

这一刻，兄弟二人的目光相触在一起。

多么熟悉。

选择的问题忽已抛在脑后。

如此近在咫尺，那是……几年了？

或许不记得了。但，那是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