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尧到了锦城依然是一个沉默的人，分公司的事情也不管，全都扔给白奇安，自己只顾着复健。

白奇安一开始都纵着他，任劳任怨地当一个超级完美的打工人。

但没过几天他发现唐时尧不对劲，从话少变得一句话不说，复健也不做了，每天就只是坐在轮椅上发呆。

他把一叠文件甩在他身上，“我告诉你啊唐时尧，我不是糖糖，不会惯着你，你要再这么奴役我我就直接把你丢出去。”

外面正下着大雨，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电闪雷鸣。

唐时尧无动于衷。

白奇安忍无可忍，拎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提到外面的石凳上。

“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唐时尧的身上很快就湿了个透。

一场秋雨一场寒，锦城的初秋是温暖的，但那是没下雨的时候，雨一下人们就纷纷和外套相亲相爱。

没过多久，又是熟悉的动作，唐时尧被拎回屋里，和他一起变成落汤鸡的还有白奇安，他虽然把人拎出去，但并没有独自回屋躲雨。

他朝唐时尧脸上挥拳过去，又堪堪停住，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时尧没有回答。

“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糖糖身边，我管不了你就让糖糖管你。”

这回唐时尧终于有了反应，他看着白奇安的眼睛，“没有用。”

“什么没有用？说清楚。”

白奇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复健没有任何效果。”

“呵……”

白奇安气笑了。

“你当是吃饭睡觉啊，吃一顿就能饱，睡一觉就能好。”

“我能感觉到的。”

唐时尧不受他情绪影响，平缓的语气低声说着。

“你感觉个屁！”

白奇安长这么大没这么暴躁过。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了腿，唐时尧就不是唐时尧了吗？”

唐时尧抿了抿唇，他不能告诉他不仅仅是腿的问题，还有别的，他说不出口。

白奇安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自己的脑子。

他在他身前蹲下，“唐时尧，我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你是其中一个，你别让我失望。”

唐时尧看着他的眼睛，扯出一个苦笑。

“抱歉，要辜负你了。”

白奇安摇头，“不，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既然你要抱歉，那我就不抱歉了。”

唐时尧当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他就完全彻底明白了。

白奇安把他丢进浴室，“洗干擦净我一会儿来带你出去，如果你快点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洗。”

唐时尧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头发是白奇安搞定的，他成功地收获一个鸡窝。

第二天白奇安就不再放任他待在家里，直接把他带去公司，把大事小事全丢给他，自己则回了律师事务所，到点了才去接他回家，残暴地监督他复健。

唐时尧看着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终于不再面瘫。

“白奇安，你这么对我糖糖知道吗？”

白奇安双手环胸，虐待得心情异常舒畅，他胸中的恶气终于出了个干干净净。

他把手机递给唐时尧，“喏，打电话去跟糖糖告状啊，看看你惨还是我惨。”

唐时尧默，连这个威胁也不管用他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不仅如此，除了工作和复健之外，白奇安还占用了他其他的时间，让他根本没精力颓废和思考人生。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时间，白奇安直接搬着被子就进来了。

“你干嘛？”

唐时尧警惕地看着他。

白奇安一脚把他的被子踹到一边，再把自己的铺上去。

“不明显吗？睡觉啊。”

“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我觉得你精力充沛，有必要听我给你上上社会哲学课，聊聊人生和理想。”

唐时尧白了他一眼，他从前怎么不觉得他这么聒噪并且胡编乱造呢。

白奇安一把将他摁进被窝，一条腿从被面上压过去，让他动弹不得，然后盯着头顶的日光灯开始上课。

没过一会儿，身边传来轻缓绵长的呼吸，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和嘴巴松了口气。

唐时尧睡得不好他早就知道了，他每天早上醒来的眼周都是黑沉黑沉的，像一团抹不开的浓雾。

他没有从季初身上打听任何关于他的遭遇，他想，或许有一天他愿意亲口说出来，而不是像这样藏着厚厚的心结。

唐时尧睡了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好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也好，避免了尴尬。

分公司对他这个残废老板议论纷纷，唐时尧并不在意。

茶水间里一位女同事故意把水洒在他身上，又假惺惺地蹲下帮他擦。

“滚！”

他避开她的手，慌乱逃离。

女同事对着他的背影不屑撇了撇嘴，“老板又怎样，还不是个废人。”

这一幕刚好落在前来接人的白奇安眼中，目光中寒意涌动。

带着唐时尧来到熟悉的餐厅，女服务员正常的服务行为都让他避之不及，深深排斥。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白奇安接过服务员的工作替他摆盘，“吃吧，吃完我们回家。”

“你不想知道吗？”

白奇安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想。”

“为什么不问？”

“我问了你愿意说吗？”

唐时尧沉默了。

白奇安早有预料，并不失望，只是帮他夹菜。

他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没想到唐时尧放下筷子，突然开口。

“我、那段时间、在那个地方、见过很多女人，胖的、瘦的、美的、丑的……”

他说得很慢，也不大顺畅，说着说着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很恶心……从未有过的、你难以想象的恶心……”

“别说了。”

白奇安打断他。

“吃饭。”

可他已经吃不下了，脑子里充斥着那些画面，趴在桌边不停地干呕起来。

白奇安来到他身边，拍着他的后背。

“都过去了。”

唐时尧苦笑，如果真的过去了他就不会一被女人靠近那种极度的恶心就充斥他的脑海。

他试过了，除了他最亲近的家人，任何女人都让他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