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英雄的手稿，不顾现世的悲欢。会挽的悲歌，无人听唱……

浩然域有着数量众多的城池，但是真正作为界域划分的城池的数量，拥有着不能动手的铁则的城池的数量并没有比其他大域更多。浩然域的其他城池，大多是人族自己建立起来的，同样古老。

在其他大域，如果叶剑兮不走城池间的通道，那么以他现在的速度，就算一路上不停歇，想要到达相邻的城池都需要十天半个月。但是在浩然域，就算是行走在黄土道路上，一天之后叶剑兮又看见了一座新城。乍看上去，它和其他大域的城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古城，都有着厚重的历史和高大的城墙。它的牌匾高大，上面书写着巨大的名字，五将城！

然而看着城门口的叶剑兮却将眉头皱起。这座城并不是大域中特定的城池，没有那种奇异的联系编织，但是叶剑兮并不能确定它就没有强大的功能了。因为这座城布置有阵法！

不过这对于这个世界的城池来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现象，并没有多少值得在意的。让叶剑兮皱眉的是，城门口有匍匐在地的老人和小孩。他没有去搀扶，因为扶不了这么多！

叶剑兮不是没有见过人间疾苦。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是幸运的，还没有见过人族这么卑微的一面。而这一面，展现在叶剑兮面前的，却是叶剑兮所认为的人族的最后一片净土！

叶剑兮等待着，停留着，他以为会有一个声音，会有一个愤懑的声音。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显得他自己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冷漠地旁观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乘着一驾光鲜亮丽的马车，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地从这些从”虫子“身旁碾了过去！有爬得慢了些的，断手断脚已是轻伤了，当场碾死的叶剑兮就看见了两三个！就算他们多少有些微薄的修为，可是那马车也不是凡物。

多么卑贱的生命啊，多么卑贱的人族！

叶剑兮冷眼朝城门里看去，几乎随处可见的“虫子”铺满了道路，随地绽放的暗沉的红。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的卑微？

叶剑兮良好的感知还听见那来自远去的马车之上的唾骂：“数典忘祖的罪人，人奸！”

人奸么？

人奸不值得同情。叶剑兮蹲下身去，捡起了一节枯瘦的小小断肢。血污染了他的手，断肢如此小而瘦弱，像是小孩子的手。手心有一个罪印，哪怕死了也无法祛除。

人奸……

叶剑兮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冷眼看世间许久了，可是心情依旧会沉重。

先人之罪，后人亦不能免其咎！更何况，功过是非，谁人又说得清呢？

在叶剑兮不远处，有小孩子抬起稚嫩的头颅，清澈的双眼望向叶剑兮，眼神之中带着好奇。但是很快，他的脑袋就被身旁的老人摁了下去。

从来不缺乏刚刚来到五将城的人低下身来的。但是他们是人奸，是罪人，他们抬不起头来也不值得怜悯。就算咒骂他们的祖宗一千次一万次还是改变不了他们是罪人的事实。生而是罪人，永世是罪人！

何辜有罪，生而予之？

他们可以生来没有前人挣来的权利，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生来戴负前人的罪孽？

叶剑兮将手中残肢捏成碎末，冷冷站起身来。在他前方，一众罪人颤抖着。他们是可以随意打杀和发泄的对象，不能反抗。若有人要他们死，他们就只能死，就算是屠杀，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若是如此，罪人早该灭绝，为何还有如此多的数量？

岂知罪上加罪，罪永不绝！

心中越是不平，越是可以成为燃烧怒火的薪柴。叶剑兮的心情在强行平静下来，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些人绝对是最容易煽动的对象。届时，他举旗一喊，未必就不能四方来聚。就算是人族征之讨之，现在的人族又有多少余力？

为弱小者发声，难道不是最好得到共鸣的手段吗？

叶剑兮犹豫着。卑微的，可能永远也扶不起来。但是扶起来了，就是狂热的！

可是，如此为目的不择手段，叶剑兮有些难以说服自己。

就算是为了楚北兮，楚北兮也不希望如此未来。

若他只是举旗呐喊，煽动不平和仇恨，那么引来的一定是烈火和杀戮！

这当然是聚集业力的大好手段了，可是叶剑兮已经不需要这样了。

穿过整个五将城，叶剑兮只扶起了一个小孩。他扶不起全城的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罪，是否就是人奸。但是这样小的孩子，应该不是人奸。更遑论，他其实还是有些根骨的。

叶剑兮扶起了一个小孩，在周围的罪人和住民的诧异的目光中，他笔直站立着。

“我不代表人族，在外域，人族已经是一个荒废的概念。我欲整军，功过从头另论！你们是我看到的一支可用的力量，心中不平和不甘可用！”

“我只会扶你们这一次，只因你们还有几分价值。另外，我需要说明的是，我也是人族，但我不代表人族！”

叶剑兮的声音不大，整个五将城都听得见。

所有的罪人都在低着头，悄悄聆听着。真是开古今之未有的大胆，居然有人想要召他们这些罪人为军？！！

就不怕他们背叛？就不怕人族追讨？

人皇阁已经指着叶剑兮大骂，可惜两人的交流旁人听不见。

罪人何须怜惜？许多五将城的居民心中激动，有好戏看了。

叶剑兮环顾，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中。所以，整个五将城，只有这些罪人还勉强可用，不如北境的一个边镇！

叶剑兮相信这不是个别现象。所以，人族而今再难崛起。

失了心。失了战心和民心，也就只有在浩然域，还有人族这个空洞的概念。

“大，大人……”，在叶剑兮身旁，被他扶起来的小孩呐呐，心中激动得不能自已，但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站起来的世界这么高大……

叶剑兮没有理会他，只是松开了手，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再次趴回去。

“如果有意者，就跟着我出城！”，叶剑兮独自一人朝着城门走去了。

有那么几个年轻的罪人犹豫着，爬动起来。他们很好奇……

叶剑兮忽然冷冷回头：“站起来！我要的，不是一支只会爬行的军队！”

他们中有些人胆怯了。因为他们不允许站起来，站起来就是死！

但是却有那么一两个，挣扎着尝试着，一点一点得爬起来！

最开始被叶剑兮扶起来的小孩，在学着走路。好在有着点修为的根底，他学得很快，他在用他笨拙的部分拼命地追赶着叶剑兮的脚步。仿佛并不是为了追求一条生路。他不知道自己追逐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看见了那一道背影和那一扇门，门里有光，背影孤绝。

他一个人到来，说要拉起一支军队……

他带走的到底只是那么寥寥三四个人，但是确实一点点的火种。

人皇阁已经和叶剑兮吵开了，但是叶剑兮不在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利用人皇阁在人族整合力量。在叶剑兮看来，楚北兮给他的并不是一个助力，而是一个选择。

楚北兮知道叶剑兮选择的是一条并不好走的路，所以给他一个更轻松的选择。至于选择的代价，她来支付。

或许叶剑兮有些自作多情，或许叶剑兮有些过于脑补。但这就是他和楚北兮不用言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