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将城，四个少年从附近城池的城间通道走出，赶路了一会儿就到达。五将城的罪人数量还是那样地多，四人很难不见到那些爬在地面上的“罪人”，如蝼蚁，似蛆虫！蝼蚁虽弱，尚且不会惹得无端人的厌恶。但是他们，生在这世间，就仿佛是为了背负着罪孽，承受着罪孽……

很难想象，同为人族，为何有如此解不开的仇恨！

秦剑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前这一幕他无法接受。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他都无法接受那些才五六岁的小孩子只能在地面上爬行。五将城的地面透着暗红色，像心底的伤疤。

秦剑书沉默着。在他心底里，叶剑兮想要掀起战争，多是心中不平，见了不平事。他想象过，可没想到……

秦剑书紧紧握着拳头，他只感觉到嘴里的干涩，像是火焰将血液已经烧灼干净。

倒是大师兄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缓：“他们就是那些罪人吗？”

叶剑兮点头：“身上铭刻罪印，世代如此！”

大师兄沉默，站在城外，他们都有些不敢进城。这座城，仿佛地狱！

“他们有什么罪？”，风八不解地询问。

叶剑兮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也许是背叛了人族，也许只是没有胜利。弱小者，可没资格犯下世代不能洗刷的罪孽。”

秦剑书的眼神晃动着，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你是说，他们……”

叶剑兮点头：“如你所想的也不一定如你所想。我只能说，我见过遇到过。”

血，从秦剑书的拳间指缝之中流出来，“怎么能，怎么能……”

叶剑兮迈出脚步进了城，他的声音在前方悠悠传来：“无论如何，战败总是罪，总也要有人承担的。”

秦剑书蹲下身，他想将他们扶起来。

风八不解地向大师兄询问：“师兄，叶剑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师兄语气沉重，他的内心也很不好受：“他们之中有十恶不赦的罪人后代，也有英雄的后代！”

“英雄的后代？”，风八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怎么会……”

英雄的后代，怎么会成为世代的罪人？！！风八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一定听错了！

大师兄叹气……

秦剑书扶不起来这些罪人的。他扶起来的年纪较大的，挣扎着想要趴下去。他扶起年龄小的，被附近年龄大的拉扯着又按了下去……

秦剑书的手脏了，衣服也脏了。他几乎和这些罪人一起趴在地面上，几乎是求着他们站起来。但是没人站起来……

秦剑书伸出脏了的手抹着脸颊上的泪水，越抹越脏，越抹越多……

这些和秦剑书一起趴着的罪人不理解地看着他，难道这一次不是恶作剧？可就算不是恶作剧，他们也不能站起来……

站在城门的阴影里，叶剑兮沉默地看着地面上的秦剑书。一条鞭子打出，连带着秦剑书在内，就要杀死他周围的那些罪人。也兼职挥了挥手，将那挥鞭的人抹杀！他看了看周围的看客，虽然也想一并抹杀，但还是算了……

风八快步走到叶剑兮的身旁，大声询问：“他们谁是英雄的后代？”

叶剑兮冷笑了声。谁是英雄的后代？千百世代之后还分得清吗？他们也有爱恨情仇，繁衍下来，体内流着英雄的血也流着罪人的血！谁的后代有意义吗，有区别吗？

叶剑兮的话语冷酷：“他们，都是历史的罪人！”

风八不敢相信地看着叶剑兮。

大师兄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风八的肩膀。“好了，叶剑的心底里也很难受的。”

杀心落在叶剑兮手中，他看着那些只因为他杀了一个施暴者就全部缩起来的看客们，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现在的人族啊，这就是现在的人族！

靠他们，还不如没有他们！

杀心被叶剑兮狠狠插在身旁的地面上！

笑声狂妄而又带着悲壮凄凉。见惯了这世代罪孽的人们不觉得有什么，没见过的只觉得难以接受。这里是叶剑兮极不想来的地方，极其不想来。以往，叶剑兮需要克制的是杀戮的欲望，但是在这里，叶剑兮却要忍受杀戮的怒火！

远远的，五将城里面有五家的几个大高手远远望着叶剑兮。他们中有人和叶剑兮照面过，就在不久前。因此知道他的不好招惹。此刻，他们只能尽量不要露面……

叶剑兮冷酷的目光携着他的威压和杀意席卷整座五将城，他一言不发！他要说些什么呢？上一次来，他告诉他们，可以站起来，跟自己走！这一次，他要说什么呢？叶剑兮什么也不会说，因为未来，现实都会告诉他们的！

秦剑书哭着，终究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像是爬起的过程太过艰辛，历经千百个世代一样。他站了起来，却感觉背再也直不起来了……

忽然，一声冷喝从前方传来：“直起背来！”

秦剑书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停止站立。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军令！他刚刚，好像立身无边残破的战场……

整座五将城都好像微微震动了一下，就连那些趴在地面上的罪人们也下意识地僵直了背。而那些藏起来偷偷观看的看客们，也忍不住颤抖。他们是看客是施暴者，也是人……

这声冷喝带着威厉带着杀意！

眼泪混合着血污一起流淌下，秦剑书好像看见了那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身影。他们没能守住家园，他们的后代世代为罪！

可是，施暴者为什么是人族自己……

可是，审判者为什么是人族自己……

秦剑书无法言说。他只能挺直背流泪……

“师兄……”，风八的声音哽咽，他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大师兄也抬头望天，沉默。

天上云气流转，何人罪？

算起来，他也是历史的罪人！也该和他们一起，世代为罪！

他们，他们都是罪人！

战败者，都是战败者！

如何让后人，为他们趴在罪孽里，一个又一个，无数个世代？

战败者，他们都是罪人！历史的罪人！

叶剑兮说得没有错……

云气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水雾。

沉默，面对他们还没能改变的疆土！

叶剑兮知道，他或许可以说一些带来希望的话，但是他说不出来。这是一片败者之地，那无比沉重的战绩，在叶剑兮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压在了他身上。或许，当他此身还是人族的时候，就压在了他身上。

若是罪血，都是罪血！若是罪人，都是罪人！

但是，必须有人站起来！

他日，北旗插遍，必有一个，朗朗乾坤！

对不起，楚北兮……

没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你。也许会死，死在这里，但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