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见状，他不仅丝毫没有一点儿担心周清凌的意思，还站在地坎儿边上拍手大笑。

“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呢？站都站不稳！”

周清凌疼得脸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她躺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

何阿珍听到动静从地那头走了过来，只一眼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何阿珍瞪了在一旁哈哈大笑的郑海一眼，低声将他打发走，这才去叫人将周清凌抬到村里的小诊所，做了简单的包扎。

至于那个大夫建议的送去城里大医院救治，则被何阿珍完全忽视了。

在她看来周清凌只是说算了退，又不会要命，在家里缓几天就行了，何必去城里看，那不得掏一大笔钱出来啊。

不去！

坚决不能去！

以前的周清凌是个闷葫芦性子，嫁进郑海十一年了，向来是逆来顺受，何阿珍虽然不是个会刻意磋磨儿媳的人，但是她没少在嘴上挑剔周清凌。

十一年的言语打压，周清凌已经养成了对何阿珍的话言听计从的可怕习惯。

至于她为什么会从床上掉下来，就是听到郑老大的死讯，何阿珍已经哭嚎着跑了出去，她一激动就从床上掉了下来。

“来，先凑合着吃点儿，这是我中午才蒸的馍，你先垫吧垫吧，喝点儿汤！”

周清凌正想着呢，四花婶已经拿着两个馒头，端着一碗鸡蛋汤走了进来。

“这、这怎么好呢？我家啥都有…”

周清凌活了几十年，这样来自于别人的善意，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快吃吧，别想那么多了，都是邻里邻居的，我就不信有一天我要是饿了、渴了，你还能不给我一口吃的、一口水喝？”

四花婶佯装生气地说道。

“那不能！”

周清凌一听这话，立刻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那不就结了！放心吃！”

四花婶这才笑了出来，将手中馒头塞到周清凌手里，她自己则端着那碗汤坐在了炕边，看着周清凌大口吃着馒头。

周清凌也是饿极了，索性也不再客气，接过馒头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结果因为吃的太急，被噎住了。

“慢点儿吃，来喝一口汤！你这是饿了多久了？何阿珍不给你饭吃吗？”

四花婶见状赶紧将碗递到周清凌嘴边，见她喝了下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满眼心疼地看着周清凌。

“哎呀，我也是饿狠了！”

周清凌有些不好意思，她就算是捡垃圾那些年也没把自己饿成这样，对于四花婶后面的问题，她不想再提，以后不会再让自己饿肚子就是了。

“行，你吃也吃完了，婶子多嘴问你一句，你这腿要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吗？”

四花婶看出了周清凌不想提她婆婆，也就换了个话题。

“不好，等…等过个一两天，我去城里，上大医院看去，万一没养好，落下残疾就不好了！”

周清凌用手背擦了擦嘴，一脸坚定地说道。

“那就好，我还怕你又犯傻，为了省钱再把自己耽误了！”

四花婶见周清凌没有回避和犹豫，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是非要插手郑家的事情，实在是周清凌太过于可怜，她真的是没忍住！

“不会的，四花婶，经过郑老大这一遭，我也想明白了，钱算什么，人才重要，人没了，要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周清凌发自肺腑地说道，她上辈子用她半辈子的颠沛流离，才亲身实践出这真理，这辈子她不会再走老路！

“是这个理儿！看你这样想开，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多年的邻居了，有些话，我不好说出来，现在啊，你想通了，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四花婶很欣慰地看着周清凌，她比自己的儿子大了七八岁，但在四花婶眼里，周清凌也和自己的孩子一样！

“四花婶，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失败了！男人早亡，婆婆不喜，儿子不孝，我还以为自己做得挺好的呢？”

周清凌以为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没想到她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空档，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你瞧瞧，怎么还哭起来了？你才几岁？还说什么一辈子？你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你看看我，不也是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我家那老头也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四花婶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周清凌的肩膀，看着她泪眼朦脓地看着自己，四花婶没忍住也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婶子和你一样命苦，但好在我儿子争气，还算是给我留了一点儿心理慰籍，清凌啊，听婶子一句劝，别为了别人委屈了自己！就算是你亲儿子也不行！”

周清凌上辈子临死前才悟到了这个道理，现在听了四花婶说着同样的话，她心底好像拨云见日一样，萦绕在心间地阴云慢慢消散开来。

“婶子，道理我都懂，就是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呢？我婆婆那人，您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没了郑老大，我和她也算是没了什么牵扯！”

周清凌抬手擦干脸上的眼泪，一向微佝的背挺得直直的，她上辈子是真的被自己的儿子伤透了心，尤其是她死了之后的事情，让周清凌真正认识到了儿子对自己的恨意。

“是该这样，何阿珍那个老虔婆，心思倒是不怎么坏，就是偏心眼儿得很，对你家郑海又溺爱，以后啊，你们母子之间，恐怕有的是隔阂！”

四花婶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话，就是周清凌上辈子真实经历过的。

“婶子，我要是早点儿和您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会…”

周清凌此时满心后悔，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把四花婶的话记在心上呢！

“你自己要没经过事儿，就算是婶子把嘴说干，你也听不进去！”

四花婶虽然不太清楚周清凌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给周清凌传授自己多年来的经历。

“是啊，婶子你说的是，这要是没有我受伤这一遭，我也不能对郑海失望不是！”

周清凌自嘲一笑，她情绪低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腿，苦笑道。

“听你这意思，你这次受伤…”

四花婶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