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很快就下了旨，称贵妃苏氏狂放怪诞，失礼于上，着废为庶人，禁于露香斋。

没过几日，庶人苏氏便殁了。

因为被皇帝厌弃的缘故，苏庶人并没有得到什么风光大葬，连个谥号楚英都不愿给予，不过是连夜草席一卷，直接拖去了乱葬岗。

连苏家都跟着苏庶人的没落而一落千丈。

说到底，什么天下文人之望，什么拜师当拜苏氏师，在铁腕天子明摆着厌弃了苏庶人，冷落了整个苏家，连能和苏家扯上关系的文人都有迁怒的情形下，所谓的名望其实就和纸一样，一戳就破了。

连穆家也跟着面上无光——穆家比苏家，那可拉胯多了，不过是有个不世出的穆神君撑着，才有如今地位。

穆神君一旦出家，穆家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于是，明明不久之前还是皇后的势力在世家的步步紧逼之下，连无双公子都退入三清山修仙了，现在倒成了穆神君原地出家，这样的“攻守之势异也”每每被人提起来，都会让人唏嘘不已。

天下人终于深刻地认识到，马上天子是绝对不可能和前朝一样，走那种“和世家共治天下”路线的。

因为皇权本来就是张牙舞爪的，以一介农夫为起点，最终扫平了天下的皇帝更是拥有着绝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权威，世家到底是长了几个脑袋，敢和杀人无数的马上天子掰手腕？

还值得一提的是……从头到尾，市井中并没有任何人传那曾经满京城都知道的“穆神君X苏婉昭”的郎才女貌的婚事，更不敢有任何人说上半句皇帝陛下绿云罩顶的事情。

这本来是还算不错的舆论走向，但楚英知道了这个走向之后，不开心了。

他再混蛋，也不是一个不能容忍老百姓说话的皇帝，并不认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那一套，他都能在老百姓议论皇后和无双公子的二三事时没有大肆抓捕屠杀平民了，怎么就忍不了贵妃和穆神君的那二三事呢？

所以他其实什么也没做。

并且细细想来，当时谣言甚嚣尘上，近乎人人皆知，关键整个帝都都没见过皇后到底和无双公子怎么相处，全靠想象都的能捕风捉影出满城风雨的效果，可贵妃和无极神君呢？

他俩都开始议亲了！据说议亲之前也是郎情妾意多有接触！甚至不用“据说”，楚英看到的那竟然题了两首诗的一箱子手帕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来来回回那么多手帕的传情，都这样了京中都不传他们的谣言？

这要是都没什么人在后面操纵，楚英能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而前头徐影的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百姓们反应过来时都说皇后倒了对世家最为有利，而如今世家自己的女儿名声成这个样子了却一句谣言都没有，这两件事背后站着什么人难道不是昭然若揭吗？

楚英由此便有些介意世家的吃相。

对于这种事情呢，作为曾经奸夫淫妇一方的徐影，不往上顺便踩两脚是不可能的：“陛下也要理解，现在苏家穆家只有那么希望您把他们当个屁给放了，倘若再挑起了一轮百姓的津津乐道，这事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硬着头皮压着百姓不许任何人说话呢，这样即便陛下问起来，他们也能言之凿凿说议亲是苏家和穆家内部之事，其实并没有那么人尽皆知，陛下即便要迁怒苏家和穆家，下手也不会那么狠不是？”

楚英气得瞪了徐影一眼：“即便夫妻相对不用那么讲礼仪，你堂堂皇后一张口就是屎尿屁也不太合适吧！”

徐影就低低嘀咕了一声：“好歹只说了个屁呢，某些人三个字可都说了。”

楚英再瞪。

——你还犟嘴？！

“陛下只管说妾身说的有没有道理就是了。”徐影只好摊手，认怂。

然后楚英也没精神了。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有道理。

这群世家是真的混蛋呐。

就凭这个认知，楚英对世家们都没有最开始那般热衷了。

这自然让世家们惶惶不可终日得很，连宫中的妃嫔最近都消停了不少。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徐影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女官。

多提一句，徐影实在是为世家贵女的一项基本素质感到震惊——

苏庶人是被拖去乱葬岗埋了，可苏婉昭清醒过来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我见犹怜的美貌少女。

然后，她问皇后娘娘要了一副妆奁。

徐影当然顺手就给苏婉昭了。

然后，徐影眼睁睁看着苏婉昭带着徐影一块保留下来的兰芷，两人在苏婉昭的脸上这里涂涂那里抹抹，明明每个动作都看得懂，可片刻之后，绝世美人消失了。

……好吧，该好看还是好看的。

那是从小练就的仪态，本就好看的眉眼，即便披个麻袋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可就是普通了很多。

从贵妃的绝世容光，变成了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宫人，鼻尖还有点点浑然天成的小小雀斑，要不是徐影看着苏婉昭梳妆，而是迎头撞上了这个人，她都会懵逼这个女人是谁。

简直是换脸邪术！

“司墨啊。”徐影凝视了苏婉昭许久，才心疼地开口，“有生之年，本宫一定给你恢复绝世容光的机会。”

……不然那么好看一大美人把自己捯饬得这么灰扑扑的，也太暴殄天物了！

苏婉昭笑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