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聪明绝顶的母女俩，在八岁的小女儿出远门之前正经互相交代的正事其实也就这么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完，但徐影并没有打发楚湘自己回寝宫休息，而是母女俩各自洗漱了，躺在一张床上，说着母女之间的一些体己话，很快便到了天亮。

公主和亲嘛，自然少不了各种程序性的礼仪。

但前文已述，楚湘在礼仪上是真没怎么被嬷嬷拿着戒尺狠狠调教过的经历，这个缺陷在满朝文武面前不明显，在够资格观礼的内外命妇们眼中，多多少少是有些辣眼睛的。

但心里再多的“真就是亲母女，亲娘不爱学规矩，闺女这规矩也根本不能入眼”的嫌弃，女人们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顶着凤冠颤颤巍巍地辞祖庙拜父母……哦没有父。

也只能乖乖闭嘴——人家公主都是为国牺牲的人了，还纠缠她的膝盖弯的对不对，步摇是个什么幅度，走路时是否足够端庄，那也太不是人了。

说起来，给楚英另生了庶女的两个妃嫔还分外伤感——这次是嫡出公主顶了和亲的坑，下次轮到她们，可是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毕竟嫡出公主都能受的苦，庶出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这让本就很看皇帝皇后脸色的庶出公主，更多了几分前途未卜的迷茫，也让全靠徐影可怜才坐上了充仪充容之位的两位妃嫔，忧心忡忡。

这时两个妃嫔再看看才出了月子，抱着四公主站在徐影旁边，丝毫没有为自己女儿担心模样的周贵妃，就……

也就是你孩子刚生你完全没想起来和亲这茬！

等你闺女能跑能跳之后我看你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咳咳。

话说回来，周贵妃怎么就生了个女孩呢？

答：为了让徐影放心。

真的，要论识时务，周文逸认第二，怕是没有人敢做这个第一了——

周文逸对苏婉昭说的原话：“我要生个儿子，还封了王，岂不是逼着皇后娘娘为了给皇太女铺平道路，找个借口便要赐死我们母子？”

苏婉昭都无奈了，试图解释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妹妹若是无心皇位，皇后娘娘如何会斩尽杀绝？”

“我确实无心皇位，可即便我嘴上说了，也得娘娘信得过呀。”周文逸却是丝毫不介意地说着大实话，“再说了，我再怎么无心皇位，只要我的儿子略展现出三分才智，甚至都不需要才智，只要他是个皇子，即便痴傻些，在世人眼中，仍然会比聪明绝顶的皇太女适合继承帝位。”

所以，还不如养个闺女呢。

“左右南蛮并不是十分男尊女卑。”周文逸属于是对自己将来要养老的地方都做过市场调研了，“有的是作为巫女蛊女被整个村子尊崇的女子，我带个丫头去那边长住，最多再把丫头装成个神女圣女的模样，也不会有太多异样的眼光。”

苏婉昭听着都觉得……行的，你牛逼。

关键周文逸的理由还没完——她甚至叹了一口气：“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城外的弃婴堂很难找到一个周正的男孩。”

这话让苏婉昭都伤感了起来。

当然，苏婉昭也知道周文逸何曾是对她说呢，无非是徐影事忙，加上徐影对周文逸始终有提防之心，所以多半不会有那个耐烦心听周文逸的表忠心之词，所以让苏婉昭转达罢了。

苏婉昭也确实转达了。

倒让徐影多了几番感慨，再看着周贵妃怀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确定过这孩子是正正经经从善堂抱养来的，没走什么留女去母的程序，便凭空生出了几分身为嫡母的疼爱。

……等等等等。

这孩子又不是楚英的，徐影做的哪门子的嫡母？

答：不是楚英的徐影就做不得嫡母了？问就是皇后娘娘今天就要为了自己的利益默许贵妃绿掉那个倒霉皇帝！

咳咳。

反正，妃嫔们这边是各有各的担忧，官员们则是另外一种心情——话说，此次是昭阳公主自己不忍父皇流落北境从而自请和亲，于是之前皇后娘娘噎得大家下不来台的“想让我女儿和亲，行啊，先把你们的女儿孙女送进宫来给她做陪媵，你们下得了手我也下得了手”也就被大家非常自觉的装作没听见了。

但据可靠消息，官员们在宫门口下跪逼迫皇后的时候，皇后娘娘或许说的是气话，但昭阳公主真需要去和亲之后，宫中是动了选几个贵女真的去陪媵的心思的——

还是那句话，八岁的小女孩你让她怎么圆房嘛，北戎狼王那边真要那么禽兽，公主这边带上几个身份还可以的贵女，还能给公主挡一下不是。

但却是昭阳公主劝皇后娘娘算了。

说的是我一人去跳火坑也就罢了，何必再拉着那些本不必经此劫难的姐姐们去跳火坑呢？

就连随嫁的宫女，都因此选的是长相一般，主打的就是要身体好，最好还会骑马的——不然根本受不了塞外的风霜啊。

至于说……如果公主真的没带个什么“通房丫头”去草原，北戎狼王真用强，到底有没有人能给公主挡一挡，昭阳公主自己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即便能有哪位姐姐为女儿挡过一时，可女儿离及笄还有那么多年呢。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哪里挡得过来？

难道要北戎为了个公主，每年都送那么几个女孩去北戎“备用”么？那些女孩又做错了什么呢？

“真这样。”据说昭阳公主还说呢，“北戎狼王是个禽兽不假，女儿自己的风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了。”

徐影这才作罢。

这自然是在官员们心中恨恨地刷了一波好感度——尤其是皇后娘娘本身是一个那么彪悍的女人，偏偏公主殿下能内心如此柔软，还颇能为下位者着想。

惨烈对比啊。

而官员们也因此非常可惜——这样好的姑娘，注定是要泪尽胡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