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公子。

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时候，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甚至不说满朝文武了，连在喝茶等任命的周贵妃都险些摔了手里的茶盅。

……陛下您原来这么守女德的吗？

世家的夫人都知道庶子最好是养废了免得和嫡子争夺家产，庶女虽然无所谓养废不养废但如果用来联姻的嫡女足够，谁愿意好好养那些姨娘的女儿啊！

#不过是一般而言用来联姻的嫡女都不够，所以常规性的会对庶女非常好罢了！

但这种“陛下你脑子是不是坏了”的问题肯定是不能请教陛下的。

苏婉昭都不能这么问，何况是自己？

所以周贵妃只能先放下了手里的茶盅，用“我闺女肯定是没办法赶上这批小班教育了，是无双还是文盲去授课又关我什么事呢”的理由，按捺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但周文逸可以强行不好奇，文武百官可好奇死了好吗！

与无双共事的臣子已经都按捺不住来问无双了——公子性格非常谦和，那种教科书一般的温柔又强大，在他面前犯蠢……就是……蠢得很安心→_→

可怎么问呢？

——大佬！首辅这个位置原来这么好坐的吗？你的前一任辛首辅在干首辅之前好歹还有三成的头发是黑的可他离任的时候都全白了还老了二十岁！你现在竟然还能腾出时间给陛下带孩子？

这个问题就不用问了。

文臣武将们早就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正如曾经的皇后娘娘能管着整个国家不出问题还蒸蒸日上，可自己家的老娘们就是好好一个商铺都能运营亏了你找谁说理去。

那无双公子你也没见他多长一条皱纹一根白发，他接手的还是比辛首辅时歪瓜裂枣了不知多少的烂摊子，可辛首辅为此头疼脑热抓耳挠腮，无双公子却有本事轻描淡写诗情画意的把事情干下来。

现在还在大家干活的公所围炉煮茶上了！在大家都在吭哧吭哧干活的时候！端着个茶杯悠悠然地飘过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地叹息的那种！

你说气人不气人！

所以，也只能问上一句：“依大人看，陛下对各位殿下到底作何打算？”

这毕竟是一件历史书里都没有答案的事情。

——武则天亦有庶子庶女，但她登基的时候非亲生的儿子都死绝了，非她亲生的女儿也都已经嫁人算别家人了。

甚至对别的标也对不上，比如吕后临朝称制时，给几乎每一个刘邦的非她所生的儿子都安排了吕氏一族的女儿做王后。

可徐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啊！连村里的那种七大姑八大姨都没有！徐家的女儿除了如今陛下就剩下了徐家小侯爷的闺女，宠逾珍宝，舍不得用她来联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用来和庶出皇子们联姻这数也不够啊。

无双也能理解他们的困惑——即便人走茶凉，楚英留下的这些个子女又普遍没有什么得力的岳家，他们死活确实和文武百官没有实际利益关系。

可是名声很重要。

无论愿不愿意徐影登基总之她已经登基了，她倘能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宽厚待人，连庶子庶女都能妥善照顾的名声，大家辅佐了这么个人，也能落个美名不是？

再说，搞明白了今上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也利于之后和她打交道。

所以，无双只平静地笑了笑：“陛下善待先帝的子女，是好事啊。”

陛下的打算？

你得问陛下去呀。

那鼓起勇气来请教无双的官员都愣了一下：“这……”

“怎么。”无双平静中带着一点戏谑，“足下是希望本官揣测一二圣意？”

那可是大罪哟。

无双是平和，是有礼，是谦谦君子，可对谁都非常疏离，因为本身也没有家族子女牵累所以对所有人都很若即若离。

换个词儿就是仗着自己非比寻常的能力，压根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也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他，连神君那种穆家家主请客·灌酒·问主意的招数都不理会。

他还有皇帝那仿佛有奸情一般的宠幸。

无法，既问不出个三二一来，那官员也只能狼狈告退。

然后无双火速杀进了宫。

他也想问问徐影到底几个意思！

他倒是不在乎徐影准备如何教养这几个小家伙，可问题是自己好不容易把首辅的活儿甩脱了，怎么徐影就这么迅速地给他安排了下一项工作呢！

徐影，对此，赔笑。

#丝毫没有在几个庶子庶女面前那种高深强大的逼格。

甚至亲自给无双端了杯茶：“先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闲着臣可以上三清观炼丹。”无双冷漠脸。

这个借口徐影还是懂的：“先生炼了又不吃。”

无双：“……”

我……

那能吃吗！

那么多的朱砂喂兔子吃兔子都被毒死了！

“所以喽。”徐影理直气壮，“烧丹炼汞羽化登仙之事到底虚无缥缈，张良辅佐刘邦称帝之后便遁入深山修炼，可有谁闻留侯羽化登仙的？关公辅佐刘备只占是益州一隅，却因忠烈被后人立庙朝拜，儒释道三家都争将关公封神，做了神不够还封王，封了王不够还称帝君，倘若世上真有成仙得道之事，先生觉得是留侯得道了，还是关公得道了？”

无双都噎住了，只能道：“多日不见，陛下嘴皮子愈加利索。”

“但凡不是想劝先生莫怀一身本事却归隐山野。”徐影道，“何劳朕白头搔更短地给先生找理由？”

无双摇头道：“留侯归隐，是因声望日隆，且刘邦虽勉强给功臣们裂土封王，却仍是野心勃勃想让天下都用秦旧制只尊皇帝一人，那非刘姓这不得封王便是力证，倘留侯不归隐，早晚也是一个清算。”

“朕与先生何等情分。”徐影坦然道，“先生又半点兵权不沾，甚至没有家族没有派系没有儿女，朕想不到朕清算先生的理由。”

无双挑眉：“倘臣什么时候先有家族有派系有儿女呢？”

“先生一心出家归隐。”徐影还不知道你？回答得只有那么老神在在了，“这便是想有家族有派系有儿女的意思？”

娶个道姑你俩也很难生啊。

你倒是娶个姑娘再来给朕说派系的事儿呢！

无双莞尔，没办法和徐影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了。

只能说正事：“虽则如此，陛下让臣教导几位殿下，到底想教导几位殿下成什么样子，还请陛下赐教。”

“自然是教成能顶天立地的好人。”徐影回答。

然后得到了无双一张冷漠脸——咱俩还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屁话么？

徐影便有些讪讪，小声道：“秦汉唐宋对宗室的安置之法，都不好。朕想学周。”

“周？”无双挑眉，随即“啧”了一声。

徐影一看就知道无双明白了。

于是收起了嬉皮笑脸，对无双郑重一礼：“朕不过是如此打算罢了，到底成与不成，还得辛苦先生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