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在想这个的时候，无双也去见了回京的徐影。

见神君这种事情，无双自忖确实可以先斩后奏，但所谓“先斩后奏”，那不还是得奏嘛。

只是徐影听了都无语：“也就是先生好记性，我都忘了这人了，怕是扶光自己都快忘了，先生还巴巴说到我面前来。”

“那怎么都算个人才。”无双笑问，“陛下不可惜？”

徐影点头：“可惜。”

但又摇头：“还是不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才，看了伤眼。”

无双忍俊不禁。

可徐影还有后半句：“何况，扶光看到他也会伤心呀。”神君在徐影这里的分量，拿什么和苏婉昭比呢？

这一点无双也清楚，想了想，没有评价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说：“昨日我与神君手谈了一局。”

“哦？”徐影挑眉，“先生还要给我复盘不成？”

无双：“未尝不可啊。”

徐影无语了片刻。

来来来，你复你复！

复就复。

宫人很快就拿了棋盘过来，无双给徐影说了谁先手谁后手，随即便当着徐影的面，一手一手地下起棋来。

徐影看了大概有几十手，皱眉：“先生平时和我下棋，可没见过先生如此温柔。”——怎么你真是个断袖啊，平时和我下棋大开大合把我打的哭爹喊娘，和神君下棋就每一手都温柔得不行？

无双暂时停顿了下来，看向徐影：“我们都执的是白子。”

徐影闭嘴了。

甚至有些悻悻然。

你们文化人怎么回事！就爱在这些奇奇怪怪的项目上装逼是吗？

无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解释过了之后还是把注意力回到了棋上，从记忆里搜寻下一手怎么下，这不会太快，也给了棋力也就是那么回事的徐影足够的看明白这局棋到底在下什么玩意儿的时间。

很快，徐影就看出来问题了。

无双的棋路徐影是知道的，全程主打一个情绪稳定，按部就班。

但神君的棋路很分裂。

一会儿极具进取之心，一会儿又平静·摆烂·爱咋咋地，本来有了好几手特别奇妙的棋，但下着下着好像是自己都没兴趣了，就放那儿没管。

到现在，徐影也明白了为什么无双要下这种对心力消耗极大的棋了。

——以对记忆力的强大考验冲淡二人非常恐怖的棋力，不然真要一白一黑地各凭本事下棋，就徐影这点能耐哪看得出什么棋路呀。

而一局复盘完，徐影才道：“所以，先生是看神君棋路，才起了向我谏言让神君出来之心。”

“倘若他不是这个要疯不疯的状态。”无双坦然道，“还是那般有条有理的雄心勃勃，臣是不会贸然请谏的。”

徐影“唔”了一声：“那先生觉得，要疯不疯的神君，适合去干什么呢？”

无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锦囊。

徐影：“……”

又！来！这！套！

行吧行吧，徐影也习惯这种顶级文人的摆谱操作了，将锦囊收了下来，道：“先生预备我何时开？”

“臣问神君。”无双道，“是否有奏疏给臣，臣可代向陛下呈递，但神君说臣仓促到访，即便他有主意，也需要一些时间写奏疏，臣遂许诺，三日后有小厮前往白云寺取他的奏疏来递给陛下。”

徐影问：“现在先生是什么意思？”

“神君与臣，谈不上好友，也谈不上敌人，臣并没有那么想关心他的处境。”无双道，“只是于国事，于天下事，此人的才华，包括此人如今的精神状态，都颇有用——可也只是对陛下的有用，臣着急上火个什么劲儿呢，陛下要觉得有兴趣，自己派人去取他的奏疏也好，亲自去见他一面也好，都可以啊。”

行，也是无双平时的行事风格。

至于锦囊……

“锦囊是想看看臣想的与神君想的会不会殊途同归。”无双道，“倘若神君的奏疏与臣的锦囊所指的方向相同，或者哪怕只是相似，陛下将此人派出去，都足以令人安心，倘若背道而驰，那……不是无双自夸，多半神君此人是废了，陛下还是接着关他到死吧。”

徐影“啧”了一声，深感你们文化人是真的有千层套路。

“行。”但她还是把锦囊收了起来，“朕会好好看的。”

无双便不再多话，行礼告退。

徐影则是拿着锦囊，琢磨了半天，让宫人把楚湘叫来了。

母女俩嘀嘀咕咕一阵，徐影便把锦囊交给了楚湘。

要给孩子成长的机会嘛，像神君这种才华顶尖，如今又好像被关出毛病了，半疯不疯的人，让小丫头去会一会，长长见识，不也挺好？

楚湘也欣然接过了锦囊，然后根本不管无双的“等奏疏来了你再打开锦囊看看我们的意见是否一致”的叮嘱，当场就拆开了。

面对着徐影多少有点傻眼的表情，楚湘还非常光棍：“先生爱摆谱，阿娘就配合他摆谱好了，先生都走了，他哪儿知道您什么时候拆的锦囊呀，再说了，锦囊早拆晚拆，又有什么区别呢？上面的字难道还会变化不成？”

变不了→_→

那何妨一拆呢？还被他吊这个胃口。

徐影觉得没办法和小家伙辩这个，但还是在楚湘打开折好的纸张之前，阻止了女儿，还道：“虽说如此，湘儿不先猜猜先生预备如何安排神君？”

“倘我是神君。”楚湘还是知道神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的，想了想便道，“在中原左右是没脸活下去了的。”

那就只有出国了。

出国嘛……也没办法走周文逸那条路，毕竟徐影虽然不完全信任周文逸，可至少没仇啊，徐影和神君是真的有仇的，东南西北无论哪个方向，真让神君过去了，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嘛。

而如果不是东南西北的邻国，还能去哪里呢？

楚湘想了半天，道：“多半就是神君基本没可能活着回来的地方罢，看神君自己挑喽。”

徐影这才允许楚湘打开折叠着的那张纸。

上头就写了两个字。

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