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的目的自然不完全是蹂躏这个倒霉弟弟，多少还是想给点对大家都好的建议的。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小国之治嘛，难也不难。”

“何解？”

“难的地方，便如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些。”楚湘道，“但易的地方，也是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些。”

楚琏：“……”

姐姐你不要考验我的理解能力了，直接点。

直接点就是……船小固然经历不起风浪，但船小好掉头啊。

中原人口万万，要带着这么多人过上好日子，其中艰难可想而知，柴米油盐织布纺纱开矿炼铁任何一个项目差了都不行，不然在国运的赌桌上就会被其他国家搓圆捏扁。

可是一个只有百万十万人口的小国想过上好日子，那……

“这么说吧。”楚湘道，“大汉打通了丝绸之路后，对大汉而言，不过是长安城的富豪们多了些西洋玩意儿，有胡姬当垆卖酒而已，可对西域三十六国来说，就是盆满钵满，兴旺发达。”

小国嘛，两个条件，一个是抱对了大腿，一个是有某个产业支棱得起来，同时达成之后，就能活得很滋润了。

楚琏若有所思。

说真的，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不信都不行。

可就是……

“长姐。”楚琏轻叹，“说句心里话啊。”

楚湘挑眉：“嗯？”

“不太甘心。”楚琏幽幽道，“跟着先生学了屠龙术，最后却一点也用不着，屠蛇都算不上，斩只蚯蚓吧。”

楚湘莞尔，忍不住点一点楚琏的眉心：“我的傻弟弟，矛头对着中原，和大魏比国运，你们自然是小国，我和我的子孙也不会手下留情，可你就没想过对外？”

对外，你是大魏的王，是吐蕃与西域之主，有大魏的支持，是（我已经帮你把牛给吹出去了的）天生的佛子，你爱怎么扩张怎么扩张，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你学的屠龙术别对着我啊，很显然我的屠龙术学得比你好，你不是自讨苦吃么？

你对外扩张，怎么屠龙术就用不上了？

楚琏挑眉：“长姐就不担心，我什么时候也成了大国，能和长姐坐在一个桌子上赌国运？”

“倘若你当真有那一天，我应战就是。”楚湘大方地应了下来，“这不就是陛下把你们分封出大魏的目的么？”

要是不打，我们就是兄弟之国。

即便打，输赢都无所谓，反正二合一之后，都是汉土。

真·安排得明明白白。

楚琏轻叹，摇头：“罢了罢了，在长姐这里总之讨不到什么便宜，咱们还是说回来，您到底许不许我出去走走？”

“都要过年了。”楚湘皱眉，“陪不了贤妃娘娘几年了，索性过了年再走吧。”

“不必了。”楚琏道，“长姐焉知我不能说服吐蕃的僧侣，此生只做吐蕃王不出家，然后把阿娘也接过去奉养？”

行，少年人有志气。

楚湘也就不好劝了，让楚琏自己回去收拾行李，先等那大和尚带着徐影所赐的牛羊马匹护卫随从连带一位翰林院里毛遂自荐愿意去吐蕃的官员走了之后，才另送了楚琏几个暗卫，送他出了长安城。

楚琏离开，在长安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他毕竟无官无职，长安城有没有他都一个样，弟弟妹妹们仍然去找无双上课，只是孩子王成了二公主楚滢，赵贤妃陡然少了一个儿子要照顾，不适应了好几天，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渐渐地就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小楚琪身上。

接着，就又过年了。

这是徐影登基之后的第四个完整的年，徐影终于捞着了一回儿女双全，心情好得甚至带着孩子们去温泉宫泡了几日的温泉。

于老百姓来说，这个年过得也分外富足——

因为君王大兴土木还给老百姓发工钱的关系，老百姓们手里都有些钱，可以给一家老小制备新衣裳，弄两斤肉买些精细粮，再舍得花钱一点甚至能买些香料来调味，年味颇足。

因为有许多达官贵人去搞海运，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近处倒是从南边运了很多粮食北上，所以粮食价格也很平稳，并没有借机抬价让老百姓买不起粮食饿着肚子，达官贵人们常规的在冬日施粥，“生意”都没有往年好。

无论是谁都得承认，如此光景，确实是大治之兆。

唯一的问题只是并没有多少人歌功颂德——一方面徐影不喜欢，另一方面士大夫们也不想夸女帝，君臣之间都形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稀里糊涂地这个年就过去了。

当皇帝也有好几年了，徐影对各种常规工作也算驾轻就熟，早春嘛，自己不想动，就让儿子去亲耕，让女儿去亲蚕，时间差不多了就把长安洛阳的县令都叫过来见一面叮嘱他们今年的科举好好搞，还给颜辰和赵扶光都下了明旨，说他们那儿不是都开了一段时间的女子书院了嘛，那女子科举就可以搞起来了嘛，把考试的时间报过来，好安排宫里的女官过去负责搜身和监考。

这都是常规工作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过了年之后，楚湘就把米小姐和尤六娘都赶回家了，美其名曰喜新厌旧，本王要找新的水灵灵的伴读啦！

一反手就又召了五品以上官员家里年龄合适的小姑娘入宫给自己挑。

不得不说啊，这次伴读的平均水平，比上次确实要好得多——

首先，上次是徐影才把世家都砍了，紧急提拔了一帮官员到中央来，他们的子女本来享受的教育就没有顶级世家那么优秀，平均水平难免就不太高。

其次，上次是在徐影允女子考科举之前紧急选的伴读，在此之前姑娘们还大多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难见一两个能拿得出手的。

但现在，女子科举也整了三年了，因为楚湘对尤六娘的偏爱和撑腰是做给了所有夫人小姐看的，谁看着尤夫人既看不惯也干不掉尤六娘，还看着尤五娘都被尤六娘比到了泥地里，心里没点感触啊。

一有感触就回家鸡娃！

这个时代家庭结构基本是严父慈母，慈母都开始鸡娃了，严父只有更鸡的。

娃：“……”

就……不得不成长为了后生可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