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事儿呢……京中其实没有太多人盯着米家。

因为心理上达官贵人们虽然都知道荆王殿下是有俩伴读，也会在尤六娘无比耀眼的同时去关注一下另一位，但没有及笄就是感觉差口气儿，始终没有达到那个“昭告天下我家有女初长成（你们可以来求婚啦）”的效果。

何况，徐影对尤六娘的偏爱几乎是走在明面上的，总有一种米小姐是借了尤六娘的光的感觉，回头即便徐影一视同仁也给了米小姐发簪，也不会有尤六娘得赏这么刺激的效果，说白了，关注了皓月，就很少有人会再看星辉了。

但好歹那也是星星，多少还是有点人关心的，真正一点关注度没有的人，是姜映波。

姜映波的状态……怎么讲呢。

她比米小姐还躺。

她备考，但别的活儿也没落下，会去纺织厂给姑娘们上夜校，也会去书院客串一下国文老师给孩子们上文化课，甚至她溜溜达达的，还会去找祝青萝看看她最近都在捣鼓什么新鲜玩意儿，甚至还会召集几个尤擅女红的姑娘和书院派到纺织厂来的机械小能手一起研究怎么让纺织机更省力，怎么使用水力甚至是火力。

祝青萝和姜映波处的还不错，看着姜映波这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都着急——大姐！别的人我不知道可苏婉昭那么才华横溢的主儿，她考科举之前都是头悬梁锥刺股，女扮男装混迹最顶尖的书院还没少被先生训的。

你不觉得你应该也找个正经书院好歹学习一下文章格式吗？

哪怕你去书店里整两本往年考中了进士的人的文集呢？我都能当你努力过。

可是你……这……

“不用费那钱。”姜映波心态无比平和，还能反过来安慰祝青萝，“这两年考上的文章不是都公开出来的嘛。”

祝青萝：“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姜映波还把祝青萝一拉，讲起了科举文章的写法。

祝青萝赶紧摆手，拒绝学习，还拿“哎呀我还一堆事儿呢那个船我突然想到可以有改进的路子”当借口。

姜映波也不点破，就乐呵呵地笑。

为此祝青萝还和老夫人指指点点，前辈你看她！这么不上进的！

老夫人觉得要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并且老夫人一直没太想明白一个事儿，就是……你的定位都已经是周文逸而不是苏婉昭了，你还考什么科举诶？

就此老夫人还去问过徐影到底咋想的。

徐影想了半天，坦诚地承认自己没想那么远，还说：“人家一见面就说她要再有本事些，就该避开前朝皇帝，等我登基了开始女子科举了她还能有一番事业，那我还能拦着人家考呀。”

“既都许了她考科举。”老夫人皱眉，“为何还要和人家谈东瀛？”

徐影：“因为她与女儿见面时非只是谈了考科举，还谈了攘外必先安内，她心中颇有丘壑，在她看来，什么北戎东瀛，都算‘内’来着。”

所以其实徐影都拿不准姜映波到底更偏向哪个路线的发展方向，她能确定的其实是……姜映波若是选择做苏婉昭，大魏境内有的是她可以任职的地方，若是选择做周文逸，徐影也可以支持她对外开疆拓土传播汉文化。

反正姜映波去了，那个方向就不用费劲了，姜映波不去……还有那么多去向未定的小家伙呢，回头封一个过去，效果一样的。

老夫人看着女儿，笑叹：“你对她，莫名的纵容啊。”

就没见你对周文逸这么温柔→_→人家明里暗里给你暗示了多少回她愿意回国考科举了你都没答应。

徐影揉着太阳穴，也觉得奇怪：“她……总让女儿觉得亲切？”

“清醒一点。”老夫人开了个玩笑，“你的亲娘是我，如假包换的，绝无可能抱错，你仔细想想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她亲切。”

徐影“噗嗤”笑了出来：“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徐影也想起来了周文逸。

没把这人留在大魏里，徐影到现在也不后悔，周文逸实在野心勃勃，名义上又给楚英生了个亲生女儿，他日楚湘顺风顺水都还罢了，一旦有点什么不好，很难说周文逸不会做出点什么影响团结的事情来。

相比起来，即便姜映波留在大魏，又如何呢？

她的人脉和楚英一点关系没有，换句话说就是借不了开国天子的半点声势，她固然是有一堆学生，但观察下来资质也就那么回事，还带上了“前朝”这么个所有百姓提起来都要摇头的背景，能闹出多大事来？

因为没有威胁，自然要宽容许多。

至于说亲切……

“真的亲切。”徐影道，“不知阿娘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就是……明明素未谋面，但仿佛她想问题的方式，和女儿是完全对得上的，女儿自然觉得亲切。”

老夫人挑眉：“便如我与祝青萝？”

徐影狂点头。

老夫人：“这就巧了……”

但终究无关大局，以徐影如今的能力，确实很无所谓姜映波如何选择她的将来。

何况看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生活作风，确实不像是能考中的样子，没准就是玩玩票，回头还是想去一个没有大魏皇权的热土做一方豪杰。

现在管她也太早了，等她有什么结果了再说吧

县试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自从苏婉昭以后，女孩子参加科举的数量是逐年增加的，今年过来的女孩子都突破了三十大关，里头既有尤六娘这种豆蔻年华的姑娘，也有姜映波这种眼角都开始有细纹的妇人，达官贵人之外，竟也有两个打扮得十分朴素，看脸看手都十分粗糙的农家女孩。

场面还是让徐影挺欣慰的，就是结果不太美丽。

这次一共中了三个女子生员——

尤六娘中了，没有苏婉昭那么耀眼，长安县放出来的榜里排第八，考虑到她现在年纪确实小，给楚湘做伴读，楚湘自己不学科举文章，她能短时间内突击成这样，已经算是孩子努力了。

还有一位宫里曾经的婕妤，改名换姓之后来参加科举，出宫至今已有三年，苦读至此终于考中，倒也是意料之中。

有个一点背景没有的姑娘，刚刚好名落孙山，徐影还特地调了她的答卷来看，看完了直叹气。

真的有灵气，但也能看出来估计是识字时间太短，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掌握，再读两年估计才能出头。

然后，姜映波考了第一。

长安县贴出来的文章，就姜映波那篇政论，其中鞭辟入里，字字珠玑，徐影读完了都大呼过瘾，更不要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读书人。

据说云山书院都特地开了一堂课，是由最有教学经验的老夫子逐字逐句对姜映波写的那篇文章做出解释，每堂课都爆满，所有读书人对此的评价都是，这篇文章要是在会试里出现，不得个前三甲都得怀疑考官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