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小姐现在就想遁了。

对不起我的老母亲我又给您惹麻烦了……

但是，问题是，严大小姐想不明白呀。

这怎么就戳到外祖母嗓子眼了？范家难道不应该是一门好亲事吗？

你别看严家现在是尚书门第，可范家也不差呀，自上次世家被清洗之后范大人就是御史大夫了，明明白白的三公九卿比你差哪里了？

何况，京中论子弟教育，自世家被陛下连根拔了之后，范家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善于教养子弟的人家了，人家家塾请的都是进士（咱们家的可才是个老秀才）！多少家里请不起先生的还送子弟去范家附学的。

真比子弟人品，不是我妄自菲薄，人家哪怕是个旁支，也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少年，怎么就比不得咱们家里这个十四五岁了还天天在老祖母旁边撒娇的了？

不懂，且提心吊胆。

严夫人来的时候小心肝儿也是颤悠的，谁都知道一般婆婆开始喊“X氏”那准没好事儿，但同样众所周知，两个女人处在同一屋檐下，即便双方都已经在尽量避免不要挑事，仍然有一万件事情可以让她俩干起来。

所以她也不知道婆婆是怎么了，赶忙放下了手里的家务一过来，婆婆第一句就是“听说，你给绮墨找了个好婆家呀”。

严夫人首先在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脏话，还看了自己闺女一眼。

——肯定是你死丫头给老娘说漏嘴的！

“你不用看她！”严老夫人简直是怒火中烧，“跪下！”

严夫人觉得，自己是可以狡辩的。

但狡辩之前，要双方信息共享才有交流的空间，她首先是在婆婆的逼问下把宴会当天的情况说了。

然后，最有力的一句话其实和她闺女脑补的是一样的：“母亲这话我听不懂，难道范家不算什么好姻亲？”

然后老夫人直接一句：“是范家嫡支吗？”直接给严夫人干麻了。

哎哟你哪怕有一点自知之明呢！是，范家给不了嫡支，可难道你给的就是姓范的亲女儿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觉得你对外说一句“我都是把她当亲孙女疼”外头的人就当真了吧，有些话骗骗自己就算了，你当别人是傻子？

大概是媳妇的表情过分不恭顺了，严老夫人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当场横眉怒目：“好，你觉得我家绮墨攀不上人家的嫡支，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对方是谁，人品如何，父母是否好相处，和范家嫡支关系如何？”

严夫人一梗。

但她其实也有话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倘若要进一步接触，那肯定会知道啊！现在着急搞这些做什么！

多年婆媳，属于是这世界上你的朋友不一定了解你但你的敌人一定门儿清，严老夫人又是一声质问：“是啊，世人虽常有安排男女婚前见面，但都是多方打听对方家底父母如何，定了不会是什么混账人家才安排年轻男女相见，你倒好，两眼一抹黑呢便让绮墨去见人了，倘若当真是良配能一路顺遂也就罢了，倘若那是个不堪婚配的，你让绮墨以后怎么做人？”

严夫人心绞痛。

……那我也得有机会拒绝啊！我带外甥女出去多见见世面，大体上知道夫人们互相之间打交道总是没有错的吧！官宦人家里，不是嫡女或者受宠的庶女还没这个待遇呢！

范家看上了绮墨又没给我通过气，宴会上啪一下给绮墨泼了满裙子的水，不管要不要见人家的少年郎总之衣服是得换的吧！

“呵。”老夫人冷冷道，“倘若绮墨是你的亲女儿，你带她去了别家宴会，绮墨久久不归，你难道不会派人找去？”

都不用说远，大丫头当年找婆家，你是如何殚精竭虑的，忘了？二丫头是个庶女，官太太们对庶女很难多上心，你只挑了个大面上过得去的就罢了，我都没有苛责你，可现在到了我家绮儿，你倒好了，找得比二丫头还潦草！

“我倒问你。”老夫人重重一杵龙头拐杖，“你带绮儿去范家，现在是没出事，可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你预备如何？”

然后开始冷笑：“是了，无论是让绮儿自尽，还是干脆出家，亦或是不管闹出丑事的男方如何，总之一床大被掩过去把w绮儿嫁了，总之绮儿是没法子配咱们家的哥儿了，正衬了你的意！”

这个话，就真的诛心了。

严夫人本来是梗着脖子想讲道理的，都不得不跪了下来：“母亲这话，儿媳如何禁得起……”

诶那你要聊这个老太太就有话了呀，你做媳妇儿的受不起，要是绮墨出了事，她就活该倒霉了？

最终的结果是，严夫人被打发去跪祠堂了。

而当天晚上严大人下值回家，书房都没回，就被老母亲身边的老妈妈叫了过去，意外的发现大女儿也在，内外有别，没先问老母亲出了什么事，倒先问女儿怎么了又和姑爷吵架了？

严大小姐要哭了呀！

我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归个宁而已，我怎么知道祖母一提到表妹的亲事就炸成这样……那火我已经点这儿了我总不能拍拍屁股跑了吧……

老夫人其实还是理智的，亲孙女外孙女一样疼，先看了一眼严大小姐：“好了，祖母和你父亲还有话说，你先回去吧，别让姑爷担心。”

大小姐有点牵挂，但祖母和父亲都坚持，她也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家是不着急回，先去祠堂看看母亲先。

母女那边是怎么个鸡飞狗跳的咱们就不说了，且说严家母女这边，老夫人对这媳妇会一顿劈头盖脸，对亲儿子就情绪稳定得多：“老大，我倒问你，绮儿的婚事，你到底做何打算？”

“母亲何出此言？”严大人皱眉。

老夫人遂把前情提要给严大人介绍了一遍，实话说，严大人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不坏呀”。

咱们不是担心绮墨在外头受欺负吗？

范家的家风还是值得相信的吧。

并且都是范夫人亲自组局了，即便是个旁支，在嫡支这里应该也是挺能说得上话的。

并且，绮儿不是聊挺久的吗，倘若她喜欢……

“老大。”严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挥挥手，让仆人妈妈们都下去，然后才道，“照你看，咱们家的二小子三小子，此生到底有没有科举的指望？”

严大人不太理解母亲怎么突然就这么大跨度，但……这其实是他的伤心事，神色都暗了暗。

但他心里也是有怨恨的——这得赖你啊我的母亲！老三就算了那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可你也太溺爱了老二了，我每次要管他你都要死要活，那我能咋办只能放养……

现在提这些都没意思了，严大人只问：“母亲是何意？”

“老大。”严老夫人沉声道，“现在，女孩子也是能考科举的。”

你那糊涂媳妇满脑子守旧思想，还是女孩子就是嫁人生孩子，女儿对家族的贡献就是拿去联姻，可是再说一遍，女孩子现在能考科举了！

她虽然年纪对不上荆王的要求所以没选上这一批伴读，但她考科举出头是早晚的事，以她的聪慧，想都想得到荆王会有多喜欢她。

她自己就是资源！

这种资源你拱手送范家？咱们家二小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不吃她的软饭难道真回老家种地啊！

严大人，醍醐灌顶。

……卧槽，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