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都要被女儿说服了。

别的不说，就有钱有势能给儿子惹的祸擦屁股这个事情上，这不才有切身体会么，诚然在女儿嘴里当地官员干的事都是破绽，但是至少儿子没入狱啊，没受苦啊，没被砍头啊！

要是蔡家没权没势你试试？或者有钱没势你试试？

程夫人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点数的，儿子已经是那么个纨绔的性格了，教回来是不可能教回来了，只能说……想办法给他兜底吧。

没了权势，从哪兜呢？

但是话说回来，慈爱的父母总是能用自己的不讲道理给子女带来困扰，程夫人现在仍然没办法释怀儿子已经被收押的事情，但既然没办法怪罪女儿把事情捅了出去，能咬定的论点也就剩下了一个“可是，他是你的哥哥呀”。

你不能不管他吧？

这个嘛……有个慈爱的亲娘，亲娘会耍这种无赖，也在女儿的预料之中，何况蔡朝云也没准备不管，只柔声道：“阿娘，我这不是正在管么？”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父母如果不好好教孩子，那就只能等孩子长大了之后由社会来教了，现在是一样的情况呀。

“阿娘。”蔡朝云柔声道，“即便女儿不去求陛下，哥哥也死不了的。甚至在女儿看来，但凡我早点知道了这个事，事情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这话是真的快给程夫人的脑子干烧了：“怎么说？”

蔡朝云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蔡公子并没有亲自动手打人，这就有很大转圜的余地。

完全可以把锅甩给动手的人，是，蔡公子是吆喝了一嗓子喊家仆打死他，这是蔡公子的错。可那家仆就一点判断力没有呗，就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让你打死人你就打死了，让你造反你干不干啊？

如此，先把水搅浑，蔡家再摆出一个好的姿态，先请家法重重地揍了一顿蔡公子和当日陪他出门未好好规劝主人的豪奴，再和真正动手的人做利益切割，接着找个好点的讼师给官府好好解释真的就是小孩子吵架然后家奴当了真，最后做好打死人的豪奴的工作，答应他顶了这个罪之后好好照料他的家人。

再妥善一点，就再做一道“程夫人亲自上门表达歉意，并且给死者及其家人厚厚的烧埋银子，表达这不是拿几个臭钱收买你们，而是真的为我没教好儿子感到抱歉，儿子现在我已经狠狠揍过了，腿都打断了在家里躺着呢（腿断没断还不是你说了算），但不能不给你们一个交代呀，所以才过来亲自赔礼道歉再厚厚地给一份烧埋银子，灵堂在哪里，我去给死者烧柱香”的手续，这才叫摆平。

真的，就那地方官的操作，主打的一个律法都读不明白、漏洞都不会找、舆论也不会掌握、平事儿的技巧为零，就这还判案子呢，还觉得自己是干了对蔡家多好的事情让蔡家感谢他？还试图想让提拔了他的严家知道这件事然后也会觉得自己没白示好？

拉倒吧！蔡家要掐人中，严家也要掐人中，你说你就这个情商你混什么官场啊，等着捅更大的篓子然后下台吧！

程夫人：“……”

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母亲。”蔡朝云长叹一声，“所以，要论此事，还真是哥哥咎由自取。”

首先，人是他下令让奴仆打死的吧，没有他的一时冲动能有这破事？

其次，就是哥哥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充满了一个长不大的巨婴感，纯纯一个熊孩子在外面犯了事儿回家生怕被父母再打一顿，所以一个屁都没敢在家里放，还恐吓了身边的豪奴，想都想得到是怎么恐吓的“今日的事但凡有一个字落到了太太小姐的耳朵里，哼哼！”

哼你个【脏话】啊！你那母亲妹妹常年在深宅大院的，从哪里知道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何况蔡家本就在琢磨举家搬京城去，正混乱间，没法子管那么多，事情一旦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间，再想处理，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刚才女儿痛斥地方官不会办事，程夫人还没觉得如何，但听完了正确的处置方法，程夫人的水平都能融会贯通了，“你说不能告诉你姨娘，是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让你姨父无地自容。”

蔡朝云轻叹一口气：“其实，不告诉，不过是大家保持明面上的面子罢了。严姨父为一部尚书，女儿前脚奉诏入宫，哥哥后脚锒铛入狱，他如何能猜不出来是女儿告知的陛下此事，又如何不知道他的识人不明在女儿面前暴露得透透的。”

只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我不明面上点破你的愚蠢，维持了你的一点面子，你也不要提这茬，大家凑合过罢了。

本来蔡朝云和严尚书也不过是姨父和外甥女的关系，一年都见不了几回，很多事说那么明白干嘛呢？何况程夫人和严夫人是姐妹，关系都还不错，又都是极传统的后宅女子，何必拿外头的事情来影响她们的情分，她们自己该怎么处还怎么处呗。

至于说，蔡朝云心里的小本本已经默默加上了“不要和这个愚蠢的姨父亲近，尤其不能在政治上形成共同体”……就不必告诉程夫人了。

蔡朝云想了想，柔声道：“至于要不要告诉哥哥……母亲随意吧。”

听了女儿这许多的心事，程夫人早就心疼坏了，既深恨自己怎么就没支棱起来让女儿承担了一切，更怨念自己好像就会拖女儿后退，还白白让女儿跪着给自己解释。

赶紧扶起来，又忧心道：“不能告诉他啊，他又不是娘，听不进去那么多道理，只会觉得是你做妹妹的为了自己的前程害了他，你们兄妹还怎么处呢？”

蔡朝云心说，我都要进宫的人了，还考虑兄妹怎么处干什么，下半辈子能见几面还说不准呢。

是，陛下宽厚，公主皇子的伴读素来有休沐日回家的规矩，宫人如今也偶尔能出宫见见父母休息休息，只出入宫禁的时候好好搜身便是，可是作为陛下身边最亲近的，能接触到真正权力的女官，你想时不时就出宫陪陪家人？

你是生怕陛下不怀疑你以陪伴家人之名在外头串联官员以权谋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