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沈云沁到底是挣扎着起了床，穿着一身簇新绯红小袄，披着素色斗篷，候在临兰院门口。

沈云湘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示意青芝请她进来。

“太太，四姐姐。”沈云沁冷的有些发抖，声音有些打颤。

“五妹妹快过来，”沈云湘歉意朝着沈云沁一笑，“对不住五妹妹了，母亲没醒，我也跟着打了个盹儿，倒是难为五妹妹等这么些时辰。”

沈云沁顺着沈云湘的话，走近了些，靠着火盆，浅浅一笑，“姐姐说笑了，是我来得早，想着给太太请早。”

“五妹妹有心了。”

沈云湘回了一句，眼神慢慢落在了火盆的炭火上，赤红的炭拷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就是不知道，这炭火落在人脸上，又会怎样？

陈氏已经由青芝扶着起了床，见沈云湘同沈云沁说话，也没什么别的表示，只吩咐了双喜给俩人倒茶。

见陈氏从内室出来，俩人俱是起身行礼，“母亲”“太太。”

“都坐吧，”陈氏淡淡扫了眼沈云沁，看向沈云湘时，脸上就带出了笑意，“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早？”

“母亲又打趣我。”

沈云湘做撒娇状，惹得陈氏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气，你五妹妹都比你稳重。”

得了这一句，沈云沁连忙起身，推辞。

几人正说着话，沈云溪从外进来，朝着众人见了礼，“太太，四妹妹，五妹妹。”

“三丫头也来了，快坐。”陈氏笑着示意沈云溪坐近些，“今岁之后，咱们三丫头就要及笄了。”

沈云溪的搁在腿上的手一抖，想起了那个眼眸浅如琉璃的男人来。

“母亲，三姐姐是五月的生辰，眼下还没有十四呢。”沈云湘觑了眼沈云溪的脸色，接话道。

“也是，”陈氏笑着应下，又说起别的话来。

沈云溪感激地朝着沈云湘笑笑，只是心里沉甸甸地坠着。

双莲此时端着药从外进来，招呼陈氏，“太太喝药了。”

沈云湘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探着头望着陈氏手中玉碗里褐色的药汤，“母亲这药闻着就好苦。”

陈氏喝了药，才笑着回答，“就你鼻子灵！”

“才不是我鼻子灵，”沈云湘笑着抱着陈氏的胳膊，“所有的药都苦，不信的话，母亲让我尝尝？”

“药哪能随便吃得，”陈氏刮了刮沈云湘的鼻子，“行了，别赖着了，同你姐姐一道回去吧。”

“不行，我要尝尝母亲的药。”

双莲连忙拦住，“姑娘，药可不许乱尝，这是特意给太太准备的。”

沈云湘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神色惋惜，只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紧盯沈云沁，见沈云沁眉眼微动，沈云湘垂下了眼。

几人一道出了门，等沈云溪俩人走后，沈云湘等了等青芝。

“姑娘，按照您的吩咐，这药就在院子里煎的。”

沈云湘点点头，又问：“青芝姐姐，厨房那边的药可还熬着？”

“奴婢知会过阿娘了，厨房的药也没断，一煎好就往这里送。”

沈云湘笑着了枚锦囊过去，“那就多谢青芝姐姐了，这个权当时我替母亲给青竹的嫁妆。”

“姑娘，这可使不得，”青芝赶紧推辞，“太太给过青竹的嫁妆了。”

“拿着，”沈云湘将手上的锦囊塞过去，“许嬷嬷这些天辛苦了，等到母亲生了，我同祖母商量，给许嬷嬷提提月钱。”

“多谢姑娘。”

沈云湘应下后，带着水碧离开了临兰苑。

等回了小青州，沈云湘屏退了其他人，单独叫了水碧来回话。

“之前让黄老大夫查的药，有结果了吗？”

水碧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姑娘，大夫说，这些药看都是些滋补的，只是有一位药材，看起来同保胎的川续断一样，但是却不是川续断，其实是….”

“说吧。”

“是沙苑子，”水碧咬咬牙，继续说道：“沙苑子会导致妇人难产，甚至还可能使得胎儿畸形。”

沈云湘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果然是慧慈的药有问题。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母亲的身体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为何还会难产？

自有了身孕，母亲入口的东西，都是细细看过的，安胎药同补药更是没停，为何生出来的宏佑是个痴儿？

她不是没怀疑过苏玉娘，可没有任何证据。

更何况那时厨房里的接管伙食的石嬷嬷，是祖母陪嫁的嬷嬷，苏玉娘再手眼遮天，也不至于买通了石嬷嬷才是。

所以，她从来一世后，一开始怀疑的，就是静善庵慧慈给的“符水”。

这有这个，母亲才不会怀疑。

上一世，直到母亲带她去找了慧慈，她才知道，母亲竟然是自己喝过这种包生儿子的“符水”的！

只是，母亲对庵里的姑子向来亲厚，这些姑子竟为了钱财，犯下这等天理不容的杀孽！

沈云湘冷笑，静善庵这一滩浑水，不趟是不行了。

“姑娘？“

沈云湘抬眼，看着水碧疑惑望着她。

“咱们不报官吗？”

报官？

沈云湘缓缓摇摇头，报官之后，母亲去抓了“符水”一事，就瞒不住了，不管母亲喝了没有，这京都权胄就都知道了。

“不急，报官是要报的，只是不是这个时候。”

不能是这个时候，不能是母亲挑起这个头。

不过，慧白，慧慈，都是逃不过的。

“你叫明月进来。”

水碧点点头，退下了。

不一会儿明月走了进来。

“明月，”沈云湘示意明月走进些，“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明月点点头，神色肃穆，“但凭姑娘吩咐。”

“也不是甚要紧事，”沈云湘笑着说道，“我这几日想吃许嬷嬷炖的鸡汤，可是许嬷嬷没时间一直守着，眼下九红也不在，所以...”

“奴婢明白，”明月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着姑娘的鸡汤。”

“不急，”沈云湘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厨房里有个炉子熬着母亲的药，你也帮忙看着。”

“是。”

“炉子里的药，要用文火熬两个时辰，可不能假手他人。”

“奴婢知道。”

等明月退下后，沈云湘盯着明月桌上的茶杯出神。

今日她看沈云沁的神色，似乎对那药很是好奇，她倒是要看看，沈云沁敢不敢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