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一声又一声的迫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

“姑娘，”早已改了对沈云湘称呼的水碧，又一次叫出来之前的称谓，红着眼，声音哽咽同她说，“小公子没了。”

她躺在床上，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可是她还是觉着冷，有阴风直往骨子里灌。

孩子没了。

对啊，是她自己不要的那个孩子。

那一滩被端出去的血水，就是此前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那盆水好像还在她眼前，腥气刺鼻，红的发黑。

就像现在，夏芜端出来的这盆水一样。

宏佑是不是，也留不住了？

沈云湘一惊，一把握住夏芜的手，声音已经嘶哑地听不真切了，“怎么样了？”

夏芜红着眼摇了摇头。

沈云湘手一松，继而攥紧了拳头。

若是因为她不要那孩子，老天爷要惩罚她，那就冲着她来！是她不要那个孩子的，关母亲什么事？又关宏佑什么事！

“啊！”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沈云湘的心跟着一揪。

“姑娘！”看见沈云湘手里一道鲜红，水碧一慌，赶紧将沈云湘的手拉起来，不意外地看见沈云湘的指甲陷进了手掌心，渗出血丝来。

水碧捡起帕子想替沈云湘包扎，沈云湘摇摇头收回了手。

水碧无奈轻声劝慰道：“姑娘，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沈云湘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只是目光怔怔地望着屋里。

一旁送了沈老太太之后再回来的春融，也跟着劝着沈云舒，“姑娘，先回去歇着吧，有咱们太太在呢。”

沈云舒摇摇头，目光落在了沈云湘身上，她要陪着姐姐。

春融无奈叹气，太太不在，她也架不住六姑娘。

沈云溪身边的梅雨带着梅雪过来了，之前三姑娘指了她回去拿了披风。沈云溪接过披风，给沈云湘同沈云舒披上。

沈云湘丝毫不觉，倒是沈云舒说了声谢谢。

沈云溪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自己也裹了身外衫。

“多谢三姐。”沈云沁面色担忧，勉强朝着沈云溪一笑。

沈云溪轻轻回了句，又看向了沈云湘。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已经临近子时，虽然已过立春，但夜晚依旧霜露寒重。

几位姑娘被请去了偏院，屋子里升起了炉火，沈云舒毕竟是个孩子，已经坚持不住，靠在榻上打起了盹来。

“三姑娘喝杯热水吧。”明月倒了茶给剩下的几个姑娘送过去。

“四姑娘您也喝水。”沈云沁接过热茶，慢慢走向了沈云湘。

沈云湘一直站在门口，望着斜对面的陈氏的房门。

“四姐姐喝口茶吧。”沈云沁递了茶过去，“四姐姐不用担心，太太和小公子都不会有事的。”

沈云湘斜眼看她，身后的烛光一跳，沈云湘脸上昏暗不明。

沈云沁的心也跟着一跳，沈云湘的眼神看得她头皮发麻。

“不用了。”沈云湘不再看她，又望着陈氏门口。

沈云沁还待说什么，突然一声凄惨的叫声，从陈氏屋里传来。

沈云湘拔腿就冲了过去，沈云沁握在手上的杯子被捏紧，再一抬头，沈云沁又满脸担忧地跟了出来。

从门里出来的是产婆，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看出来了沈云湘的身份，叹了口气道：“姑娘，太太这胎怕是生不下来。”

沈云湘攥紧了手，“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这一世，母亲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劳什子“符水”，母亲的安胎药，母亲平日的吃食，都是她仔细检查过得，没有问题的，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难道就是天命不成？

“太太此前摔了一跤，已经见了红，眼下羊水破了，可是胎儿没有出来...”

“摔了？怎么摔了？！”沈云湘一把攥紧产婆的手，“怎么摔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崔婆子努力从沈云湘手中收回手，“小的要去回禀老太太。”

回禀老太太？

沈云湘急急问道：“为什么？”

崔婆子压低了声音，“姑娘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看着崔婆子的神色，沈云湘蓦然懂了。

“不许去！”

不许去，这要是让祖母来选，选的一定的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那母亲就没了！

沈云湘伸手去拦，崔婆子虽力气大，可到底不敢伤了沈云湘，只嚷嚷着：“姑娘唉，姑娘。”

得了沈云湘的示意，水碧同明月一道拦下了崔婆子。

沈云湘一把拉开了产房门，指示两人推着崔婆子进去。

之后沈云湘回头，冷冷看向在场的其他人，“谁也不许走！”

沈云沁一惊，还没反应，就听着沈云溪应声道：“好。”

沈云湘竟是踏入了产房。

房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屏风后的高兰一见沈云湘身边的人推着崔婆子进来，又看着沈云湘也跟着进来，立刻跳了起来，“姑娘，这可不兴进来。”

沈云湘直直看了向高兰，高嬷嬷的语气慢慢缓和下来，“四姑娘，这不合规矩啊。”

沈云湘冷笑。

规矩？

规矩不都当权者说了算的？

“高嬷嬷，母亲没有生下孩子前，谁都不许离开这件房！”

高兰一惊，再看沈云湘，知道沈云湘这话不是作假，若是她真要出去，怕是这四姑娘什么都做的出来。

“奴婢明白。”

沈云湘见高兰懂了，绕过屏风，去看陈氏。

只见床榻上，陈氏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双腿弓着，不住地发抖，孙氏见她进来，立刻皱起了眉，只是最后什么也没说，让开了陈氏床边的位置。

沈云湘过去，趴在了陈氏身边，握住了陈氏的手，“母亲。”

被推进来的崔婆子求助地望向孙氏，眼下只有这位太太能出主意。

孙氏扫了眼崔婆子，“说吧，还有甚主意？”

崔婆子眼下倒认清了现实，她今日是见不着老太太了。

“恐怕只能强行取出孩子了，”崔婆子也不耽搁，“不然孩子要被闷死了。”

“那就照你说得做。”

“这样的话，太太可能保不住。”

孙氏迟疑了，这话的意思是，陈氏同孩子，只能保下一个。

崔婆一看就知道了，孙氏也做不了主，这不正是她要去找老太太的原因么。

“开始吧。”

沈云湘也不看崔婆子，只顾着看陈氏。

“无论如何，母亲不能有事。”

至于宏佑。

倘若老天垂帘，她愿折寿十年，换宏佑能平安活下来。

崔婆子的心一跳，还想说什么，一看沈云湘的神色，崔婆子也不再多话，赶紧凑上去。

黄老大夫察觉到沈云湘的视线透过屏风落在了他身上，黄老大夫的腰一挺直，“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沈云湘点点头，不再说话，目光慢慢回到陈氏身上。

自沈云湘进来后，便一直跪着的青芝，无声啜泣着，沈云湘看也没看。

眼下，最重要的是母亲，其他的，她会记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