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经年
作者:鹤华岁岁 | 分类:其他 | 字数:4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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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盈与玲珑
从皇宫出来后,景潇冶回到府宅,他推开房间的门,易陪思正坐在桌前喝茶,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碗汤面。
“你倒是淡定。”景潇冶扯了扯唇角,合上门,在易陪思旁边坐下,他眼神一瞟,发现对方是左手用筷。
“景公子的意思是,我应该很慌张?”易陪思淡淡一笑,放下筷子,给景潇冶也倒了杯茶。
景潇冶略微扫了茶杯一眼,并没有动作,他问:“你不怕我哪天就杀了你?”
盯着冒着热气的茶,易陪思眼睛微眯,警惕性倒是挺高,是忧虑他在茶里下毒?
下毒这种事,易陪思可干不来,他抿了一口茶,悠悠回道:“景公子品德高尚,定然不会乱杀无辜。”
音落,景潇冶凝视着易陪思,突然一掌劈了过去。
好险,易陪思侧身躲过,几根发丝被掌风掀起,他看向景潇冶,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景潇冶眼眸一沉,接着抓住易陪思肩膀,毫不留情,一个反手把他压住,易陪思肩膀吱嘎一声,这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景潇冶活生生把他肩膀拽脱臼了!
易陪思痛的直接眼泪奔涌而出大喊道:“痛痛痛痛痛……”
身后那人似乎很得意,还是有着什么虐待人的恶趣味,景潇冶的手指偏偏一下一下重重地摁着易陪思肩膀最疼痛的位置,易陪思忍着泪水,凝结灵力,一道光突如其来打在了景潇冶胸口,景潇冶退后几步,易陪思趁机两三下把自己的骨头接了回去。
痛,太痛了。
过了十几个回合,两个人未分胜负,再打下去,对易陪思大不利,武器……易陪思得有一把武器,他急中生智,目光一偏,声东击西的一掌闪过,景潇冶侧身避开,易陪思另一只手趁机抽出景潇冶腰间的佩剑。
论剑法,他作战多年,还没有遇得到比自己强的对手!
只是用了五招,那把剑的剑尖,就抵在了景潇冶颈侧。
这无疑又让易陪思对自己的剑法多了几分自信,他将剑收回递给景潇冶,道:“景公子,承让了。”
景潇冶黑沉沉的目光落在易陪思身上,一动不动,不置一词。
顷刻,他夺走了自己的剑。
易陪思淡然转身,坐回茶桌前,饮了一口茶,肩膀现在还是痛的打紧,不过比方才可好太多了,习武之人,难眠筋骨错位,正常,他问:“景公子可知道神术?”
景潇冶轻笑了一声,啪的一声将剑拍在桌上,俯身注视着易陪思:“应公子不是在开玩笑?代圣国的事情闹得四大国沸沸扬扬,神术,还会有人不知道吗?”
好像是诶……易陪思干咳一声,问:“那景公子怎么看?”
“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代圣国再强,与我无关,如果有人敢动我在乎的人,管他什么巫术神术,我定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景潇冶眼底的凉意转瞬即逝,方才语气有些沉重,他回头掠过一眼易陪思,易陪思抬起眼望着他,面面相觑,两个人并没有交谈的言语。
拿起桌上的剑,景潇冶离开房间,易陪思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散下来,倒在榻上,他尽量不去动肩膀,实在是太疼了。
景潇冶下手太狠了,那几招,分明是想要易陪思的命。
门外,侍女央柳走到景潇冶身边,见到他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胆怯地行礼道:“主人,东西已经放在您书房了。”
景潇冶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央柳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景潇冶察觉到,问:“怎么了?”
“公子,这人,您打算怎么办?”央柳瞥了眼旁边,那是易陪思房间的方向。
景潇冶心领神会,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呢,留着不是挺有趣的?你觉得他可疑?”
“有些。”央柳眉头紧锁,她低下声音:“留着也怕是个祸患,怕脏了主人的手,要不,奴婢今晚除了他?”
除了多没劲,景潇冶觉得这人很有意思,还可以让他再多活一阵子,他摆手道:“不必,你最近任务多,这件事不用管。”
央柳抱拳道:“是。”
书房。
层层叠叠的帷帘之下,紫光檀疏香桌暗如乌木,雪柳盆景花枝扶疏,青花釉高低错落,正中央的檀木桌上,摆了一件精致的木匣子。
景潇冶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光亮闪烁夺目。
他眉眼一蹙,轻挥衣袖,那光芒立刻消去。
木匣子里面躺着的,是品质极佳的五枚灵核。
收集来这几枚灵核,怕是不容易,央柳办事,从来都是这么可靠。
景潇冶拿起其中一枚吸收尽里面的灵力,灵力的猛长让他有些不适,他手颤抖地合上匣子,随后从柜子中拿出一小瓶药服了下去。
俊俏的脸庞流露出苦色,连呼吸都变得费力,景潇冶一手停在胸口,另一只手撑着桌子,想要运功平息灵力,他也是自嘲地说道:“再服用灵核,身子就吃不消了。”
窗外,狂风大作,疏影婆娑,一阵摧残树枝后,天空开始暴雨,几道雷电闪过,易陪思关紧了门窗。
第10章 落盈与玲珑
风撩拨着窗户沙沙作响,连屋内的烛火都在摇晃。
“雨下这么大啊。”易陪思念叨着,也不知云归门那边怎么样了。
听见隔壁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易陪思一怔,他想起中午听到婢女闲谈,说旁边就是景潇冶的书房。
易陪思记得,小时候的景潇冶,是怕打雷的,那时候的易陪思,会在雷雨天陪在阿澜的身边,寸步不离。
阿澜怕打雷怕的紧,易陪思会捂住他的耳朵,轻轻拍他的背,告诉他:“不要害怕打雷,我在呢,我在呢。”
如今听到这种声音,易陪思扫了一眼脚上的镣铐,他没多想,推开门冲进了雨中。
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方才听到声音,明明是有人的,易陪思左右想了想,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没点蜡,什么都看不清,几道闪电时不时照亮,易陪思借着光,伸出手摸着,摸到了门口的蜡,他点燃蜡烛,属实吓了一跳,地上黑漆漆一个人影。
景潇冶倒在地上,面色白暂。
易陪思一惊,立即跑过去扶起他:“你怎么了?景公子?”
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易陪思发现他很烫,是发烧了吗?
好像还不是。
景潇冶眸子微睁,嗓音沙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药……”
“在哪里?”易陪思明白,他的声音太小,他要凑近才能听清。
景潇冶双眼紧闭,接近昏迷,易陪思顾不了那么多,先是把景潇冶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去找药。
景潇冶本是很抗拒,可因为身体实在难受,也干脆不挣扎了。
慌乱地翻着书房里面每一个柜子,易陪思心道,这家伙还挺有闲情逸致,琴棋书画都让易陪思翻到了,就是没找到药瓶。
打开桌子上的木匣,易陪思诧异着:怎么这么多灵核?
也不是稀奇事,灵核多常见啊,这种丞相地位的,平常吃个灵核补一补,正常的很。
最后易陪思找到了一个小瓶子,这应该就是药了。
“是这个吗?”易陪思把瓶子递在景潇冶眼前,景潇冶睁开眼,伸出手抓住药瓶,足足往口中倒了半瓶。
易陪思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不过,这个用量肯定是不对的。
是药三分毒,易陪思伸出手,想探在他的经脉处,为他平息不平稳的灵力,不曾想手指刚触碰到景潇冶手腕,对方立刻收回手,拒绝道:“不必。”
易陪思:“……”
不必那就不必,易陪思现在本来也没多少灵力,好心给你输入灵力你不要,那还省了呢!
屋外,雨水沁着凉意划过屋檐,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雨势渐大,愈来愈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空白光一闪,一道巨雷劈了下来,响彻云霄。
易陪思下意识地捂住了景潇冶的双耳,轻声说道:“别怕。”
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就是下意识的。
本是双目紧闭的景潇冶猝然睁开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陪思,他的眼里充满愕然,包含多重情绪,难以捉摸。
“应如宁,你在干什么?”景潇冶声音激动,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吼着,他反应激烈,狠狠推了易陪思一下。
易陪思肩膀磕到烛台,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痛弥漫开来,易陪思也算是清醒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
大意了,太大意了,在景潇冶小的时候惧怕打雷,易陪思都是这样安慰他的。
他赶紧想了个借口,然后故作平和语气道:“我之前听师父说,你怕雷,所以……”
还没有说完,景潇冶急促打断了,语气不快:“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还会有谁怕打雷呢?”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却往后移了一些,与易陪思保持着距离。
景潇冶仔仔细细审视一遍易陪思的脸,一遍似乎觉得还不够,足足看了良久,然后,渐渐垂下了眼眸。
他眉宇之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蓦然开口:“你出去吧。”
易陪思迟迟不动,景潇冶这样,他怎么放心?
他问:“你的灵力……”
“你出去。”景潇冶压抑着声音,想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却是藏不住的颤抖。
易陪思想再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好走出去,带上了门。
脚步声走远,最终消失,望着紧闭的门,景潇冶眼底的情绪再也止不住了,灵力失控还未恢复的他,是憔悴的,也是情绪最易波动的,他喃喃自语着:“易陪思……是吗,真的是你……你没死?”
他一拳捶在榻上,噤了声:“易陪思,你怎么能没死……”
——
将自己关在房间直到午夜,雨渐渐小了,景潇冶想静下心却久久做不到,不知是因为雨声太大,还是因为方才得知了的事情太震惊。
他怎么也整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出了门,想吹吹风,见隔壁房间仍亮着灯,景潇冶一怔,他……怎么也不睡?
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口,景潇冶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敲了敲门,里面人很快回应:“请进。”
房间暖香四溢,易陪思靠在榻上,已经换上了中衣,旁边的烛火轻轻摇晃,烤的易陪思脸暖洋洋的,他长发散落,部分搭在肩膀前,身上躺了本打开的书。
易陪思知道是他,抬眼一看,景潇冶眼眶泛红,面色有些憔悴,似乎是……有哭过。
把书放在一旁,易陪思起身,喉结动了动,先开口问:“你……好了?”
景潇冶短暂地嗯了一声,然后房间恢复了宁静。
……
房间里,两个人相视无言,榻边的蜡,落了几滴,流淌在烛台上,迅速凝固。
景潇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是易陪思吧?”
易陪思意料到了这句话,他眸光闪了闪,想回避,景潇冶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立刻走向前,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加沉重:“你是易陪思,对吧?”
……
门外房檐上的雨滴流过绿瓦,滴落后在台阶上迸裂,声音清脆。
“是。”易陪思觉得,对方已经猜到了,想回避,也无济于事。
景潇冶好像轻微松了一口气,他坐下,不可置信地望着易陪思这张陌生的脸:“是就好,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声音都变了。
“这个不太好解释。”易陪思不知所措地笑笑。
景潇冶脸上没有神情,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了。
“阿澜。”易陪思叫道。
“别这么叫我。”景潇冶似乎很抗拒这个称呼,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二字。
“可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易陪思抬头望着他,如实回答。
景潇冶咬了咬牙:“那你随便。”
易陪思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当时,不是丢下了你……我有找过你的。”
易陪思说出这句话,没有什么底气,他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攥着被角。
景潇冶凝视着他:“那不重要了,都已经这样了。”
景潇冶一边看着他一边笑着说,眼里暗淡的像是笼了一层翳,没有一丝笑意,全是落寞。
失落的种子被浸泡得有点久了,没能长出娇柔美丽的花,只长出来了一片连着一片的杂草,除不尽、斩不断,怪惹人厌的。
“你是旦恒国的翼轸君,是君王江涟的恩师,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所以才会被抛弃,对吧?”景潇冶自嘲着。
“那日看到有人闯入惟霜轩,我以为……我以为……”景潇冶说着,低下头将脸藏起,低语了一句:“我以为有人想连你这点遗物都要破坏……”
他这副样子,易陪思也跟着心疼,问道:“可你不是说很讨厌我吗?我死了……你不是很开心吗?”
景潇冶呆了一下,随后急道:“我开心什么?我难过的都要死了,你知道我什么性格,就嘴上厉害一点,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你丢下我,我还不能气一气吗?”
易陪思知道他哭了,想伸出手帮他擦掉眼泪,但了解他的脾气,哭是绝对不能让人看见的,易陪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像柳絮一样轻柔:“好啦……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不早点说,那么久了,都这么久了……”景潇冶声音很是委屈,他身子一动,俯身抱住了易陪思:“哥哥。”
这么久?他说的,应该是易陪思回来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吧。
是挺久了。
还以为,景潇冶会多么恨他,没想到,没想到是他想错了,是啊,再怎么样,他也是阿澜,曾经的阿澜怎么会讨厌他呢?
被他弄的,易陪思也想哭了,他头埋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顺着景潇冶的背,强忍着眼里的泪花,他觉得这肯定是景潇冶的错。
“还不是因为你太凶了,说的那些话让我好伤心……嘲笑我死了,还说讨厌我……”易陪思鼻尖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了,他干脆不忍了,算了,哭就哭吧:“还出手打我,还想杀我。”
易陪思实在是心里堵得慌,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轻捶景潇冶几拳,景潇冶任由他打着,频频点头,承认道:“都是我的错,怪我。”
唉,这下该怎么办呢?
他完全没有想到,昨日两人还是那样的疏离,今日就抱在一起涕泪俱下。
目光落在景潇冶肩膀,易陪思察觉到,景潇冶脖子上挂了个什么东西,他将细绳一挑,看见了一颗与玲珑一模一样的珠子。
易陪思一愣,这是……
景潇冶不语,将珠子取下来,递给易陪思。
仔细端详这枚珠子,易陪思指尖一次次抚摸,珠子散发着天空般淡蓝的微光,他愣道:“这不是玲珑,这是……我当年给你的落盈。”
落盈与玲珑,两颗珠子本是一对,易陪思一颗,景潇冶一颗,易陪思那一颗一直在惟霜轩被保管的很好,没想道另一颗,景潇冶居然戴着它,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