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清晰的从盗圣老头的身上，感受到武道意志迅速消散的波动，甚至连对方身躯强度，都有了很大程度的降低，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武道后退，要生生的将一名藏神境的武者废掉，而且不同于激烈的手段，是钝刀割肉，缓慢、渐进。

武者的修为，都是一步一步打磨得来的，就算是遇上机缘、奇遇，也少不了一番努力，一旦踏上一个高峰，就会看到不同的景象，这也是武道诱人的一个方面，但反过来，看着自己的修为境界日渐消退，那种对内心的折磨亦相当惊人。

不过，陈潜并没有从老者脸上看到沮丧之意。

盗圣身躯的异状，持续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从颤抖中恢复过来，而后就盘膝坐下。

“小子，帮我护法，老夫需固本培元，不然这功力退化的速度只会更快。”

“不知前辈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竟让武道意志消退，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陈潜还是感到十分好奇的，是以就问了一句。

“老夫此次前往海外，来回几年，得了些好处，但也结了些仇家，最后被人暗算，不过这倒不算什么，若不是被人暗算，也不会有最后的收获，更不会得知这惊天秘辛。”盗圣老头说着，抬头看了陈潜一眼，“放心，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不过现在却不便详谈。”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了一下，将散落开来的武道意志收拢起来，凝结在血肉之中，这明显是已经降服了意志，能和血肉结为一体，是藏神巅峰才能做到的事情，老人信手拈来，足以证明修为不凡，可偏偏因为意志消退，整个人的气势和实力发生了萎缩。

“很多事情是不能明说的。”盗圣说着，闭上了眼睛。

陈潜见状，也不追问，感知扩散开来，就将周围笼罩，四周的一切动静都倒映在心中，没有丝毫遗漏。

不过，陈潜的心中，却在思索着老者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六识珠，识珠，能模拟再现宿主景象，这个宿主并非一定要是活物。”陈潜眯起眼睛，思绪起伏，“莫非那那座塔都是模拟再现而成？那每层中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每层的不同效用，又作何解？”

想着想着，陈潜的思绪飘飞起来，将脑海中有关识塔和六识珠的事情重新过了一遍。

“当初龙洞之内，我接触到火魔，对方明显也认得六识珠，不，准确的手，是认得识塔，而且他还说出了自己是创建者之一的话语，甚至提到过，识塔的建立或者六识珠的炼制，抽取了他身上的一丝规则之力。”

沉吟了一下，陈潜将从八方通晓得到的信息，以及当年龙洞中火魔口中的一鳞半爪，结合了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无论是修为，还是眼界，比之当年都高上太多，是以也更容易理解火魔话语中蕴含的惊人讯息。

“连规则之力都能抽取出来，那这个炼制者的本事确实太过惊人了，按照八方通晓的记载，是一绝世妖魔所为，可听盗圣前辈的意思，这个‘妖魔’的称呼要打个问号。不过，这里面似乎有些禁忌，不能以言语诉说……”

陈潜说着，抬起手来，伸出手指，凌空划动。

一丝丝真元在武道意志的融合下，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化为横竖撇捺点，凝结空中，很快就成了一行行的文字——

炼制六识珠，和火魔有关联，珠子成型后，放于一塔。

后来炼制者消失，有人夺了珠子。

经历种种，落到、或者本就在小梵寺手中。

后来被人取走，直到五大圣僧出面，将那人击杀，或者逼退，或者干脆擒拿。

六识珠却流落江湖，辗转几百年重回小梵寺。

被重新放回塔中，直到盗圣入寺，将之盗取。

盗圣受伤，流落西北，碰上了父亲，将珠子传与。

珠子害的父亲疯癫，直到五年前，落入我的手中。

看着这悬浮身前的一行行文字，陈潜的思路渐渐理顺。

“只是，不知那句‘外来者留下的传承’，又要作何解释，莫非小梵寺是外来人的势力？不过，有外来，自然就要有本土，又指的谁？”

正在陈潜思索之时，苍老的声音传来：“概括的不错，虽然还有些许疏漏，不过大体上已经没有问题了。”

盗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苍白的面色恢复红润，站在一旁，看着陈潜凌空写下的字迹，一脸赞叹之色：“这手凌空留字，当真绝妙，将武道意志和真元完美融合，凝迟虚空，化为武道精神，百年之后，说不定会有人从这些字迹中找到法门，成就一门绝学。”

听到这话，陈潜一挥手，手掌在几行字上抹过，便将之消于无形，那字迹中的武道意志却是随着这个动作，侵入了他的血肉，深藏起来。

这些武道意志都是陈潜消磨了自身的武道结晶之后，释放出来的，一体同源，是以更容易和他的血肉融合。

转身看向盗圣老者，陈潜摇了摇头，以他的感知，当然知道盗圣老头已经调息完毕。

“陈某对武道意志的运用，还不够纯属，所以才要多用，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多用好啊，虽说武道意志用得多了，有血肉生识的危险，可一味藏着掖着，又怎么可能更进一步，况且看你的样子，显然是消磨了大半的武道结晶，只等一个契机，击破最后的本质，就能一举成就武道金丹，触摸那个境界了！”

盗圣老者说着，脸上露出笑容：“听说你一个多月前，才刚在藏锋山庄中晋升藏神，现在就练到了这个程度，进境可真是惊人，想必原本的积累定然不凡。”

说着，他收敛笑容：“不过，你的武道这般直接，应该是不会听老夫的劝了，定是要前往小梵寺了。”

话落，不待陈潜回答，盗圣老头就继续道：“也罢，这点，和你父亲倒是一样，老夫这次过来，本来就想过可能劝你不住，既然如此，不妨就陪你走上一遭。”

“嗯？”陈潜脸露意外之色。

盗圣哈哈一笑：“老夫这身功夫，不知道还能保到什么时候，要不趁机闹上一闹，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况且……”他突然压低声音，“有老夫在，那群和尚想暗算你，也要多花些功夫。”

他抬手指了指陈潜额头的红痕：“你道为何他们这么急着召开英雄大会？是因为你逼上九拳、灭了顺天？还是要为大溪皇族伸张纲常？错了，这次大会的目的，和五大秃驴围攻武圣一样，为的还是这识珠！这颗珠子，本身的功效或许不如一些至宝，但涉及不小，他们绝不会放手。”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想来你也疑惑，为何以小梵寺的势力，当年会让老夫得手，其实这和那座塔有关。不过，老夫如果不出手，当时的藏锋庄主肯定是要出手的，可惜他这个人的名声不好，被搞臭了，不得不躲进山沟里，但是，你杀了万仞，说不定会遇上他，到时候千万不要留手！”

陈潜静静听着，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心里的念头却在急速转动，渐渐有了头绪。

“好了，你再不回去，那小子可就要被野兽给吃了，这也怪你，那丹药是能随便让人吃得么？虽能提升体质，但血肉生香，最是招引禽兽。”

盗圣老者说着，当先而动，陈潜随之而行，两人一前一后在林中急速穿行，只是几步的功夫，就回到了火堆所在之地。

火堆旁，幼童一动不动的盘膝坐着，额头上汗水直流，身子微微发抖，浑身的寒毛都乍起。

在他身后不远出的密林中，一双双惨绿色的阴冷眸子闪烁不定。

“真难为他了，居然真的就一动不动！这份心性出现在这么小的娃儿身上，着实让人赞叹，若是经历一番打磨，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啊，已经被剑宗盯上了，不然也能做老夫的衣钵传人。”

盗圣老者说着，走上前去。

“收拾一下吧，要去就赶早，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变故。”

………………

与此同时。

北方草原。

阴山以东，大黑川。

震动。

地面缓缓震动。

这大黑川名为川，其实是一连串的起伏山脉，最高的几座山峰，常年覆盖冰雪。

这里是奚人的发源地，最核心的一块，更是成了奚人的祖坟所在，曾有风水师来此探查，发现此处乃是整个北方黑龙的龙脉根源所在，是以常年以来，都有重兵把守，建有守陵宫舍。

奚人本是渔猎之民，百多年前忽然兴起，在奚人圣祖的带领下，走出山林，建立政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位圣祖，如今就长眠于此。

但是，这长久以来平静的祖坟陵墓，今日却发生了异变。

“两位亲王，不好了，祖宗的坟塌了！”

待到一名报信之人匆匆赶来后，整个守陵宫彻底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