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翊的身形猛地一顿，下意识地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黎棠的脸。

黎棠睡得极不安稳，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只是缓缓地摇着头，胸口的起伏愈发激烈，口中不断呢喃着：“小心……小心……”

小心什么呢……是在小心他吗？难道一切都是棠棠在骗他？

棠棠……从来都是一直在防备着他，甚至把他当成坏人看待？

瞬间，他的耳边嗡嗡作响，撑在黎棠脸边的手已然隐隐颤抖起来。

只见黎棠眉头紧皱，脖颈和额头覆满了薄薄的细汗，发丝黏在上面，勾勒出一道道诡谲奇异的弧度，一路延伸至胸口最幽深的地方。

“盛淮翊……”

她即使在梦里依旧在挣扎着，从一开始的含糊不清到越发清晰，话里的恐慌也越来越浓烈。盛淮翊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眼睛有些干涩，直到黎棠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恍惚。

为什么不乖呢？

盛淮翊轻轻抚摸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棠棠为什么就不能再乖一点呢？哪怕继续装下去也好啊。

他的指尖划过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柔软的薄唇，一路向下，随后虚虚地握住那纤细的脖颈。

指肚抵着温热的肌肤，感受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只需要他稍微一用力，鲜活的生命就会在他手中挣扎、消逝。

【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我早就说的吧，只有死亡才能让你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停留在相爱的那一刻不会改变！】

随着女人尖锐癫狂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那双狭长的黑眸中泛起癫狂的红色，甚至溢满了幽深的疯狂。

是不是只有安安静静的，棠棠才会完全属于他？只有那样，棠棠才不会对他感到恐惧和排斥……

是啊，如果就这样和棠棠一起死去，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停留在相爱的那一刻——

忽然，黎棠猛地睁开眼，朦胧的眸子与盛淮翊充满怜爱的诡谲黑眸对上。

只是片刻的迷茫，黎棠的眼眶里已积攒了一层薄薄的泪花，不顾盛淮翊还没有挪开的手，就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口中不住地喃喃着：“还好……还好……”

盛淮翊：“……”

那些癫狂混乱的思绪还没散去，但他已经本能地回抱住她，抬起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颤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还好……？

“吓死我了，太好了你没事。”

黎棠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眼睛都是干涩的。

她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只知道再度睁开双眼时，入目之处尽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血红的天空、大地、河水，以及同样浑身染血的盛淮翊。

无论黎棠怎样呼喊，怎样拼命想去触碰盛淮翊，却都无法靠近他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淮翊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在河水中起起伏伏，还有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被湍急的流水不断撕扯着。

而她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到现在还能想起之前心悸感觉的黎棠，忍不住又轻轻抽了口气，下意识揪紧了男人的衣角。

最近怎么一直在做梦……还是做这种梦，太奇怪了。

是因为之前楚毅带给她的危机感吗？还是某种暗示？

“棠棠？”注意到黎棠的情绪逐渐平复，盛淮翊试探着开口，“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黎棠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稍稍安定。

接着，她又本能地往下延伸，宽阔的肩膀、修长有力的手臂，还有结实的腹肌……等等，下面不能再摸了！

她一个激灵，想要抽回手，却被盛淮翊猛地按住。

甚至，他的手还带领着她，又往腹部那危险的位置使劲儿按了按。

黎棠：“——！！”

即使知道不是时候，她的脑海里还是没忍住浮现出当初看见的腹肌，耳根顿时发烫，眼神也闪烁了一下。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连忙甩了甩头，可指尖却诚实地按在上面没有动弹，感受着他的真实。

梦里的事情是假的，现实世界的盛淮翊好好地活着，没有被人杀掉也没有被人暗算，是真真实实活着的，就在她眼前。

她随时都能伸手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棠棠……”

“盛淮翊。”

黎棠突然开口唤他。

在他垂眸看来时，她轻轻眨了下眼，黑暗中那双小鹿般的杏眸清亮得可怕：“你说过你爱我，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对不对？”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那双眸子却似带淬了毒的冰刃般，只轻轻颤动眼睫，就让人不由得察觉出刺骨的寒意。

盛淮翊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剧烈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再次感觉到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无形冲击力，这是棠棠，最真实的棠棠。

——那个永远清醒，永远有能力风轻云淡面对所有不公和困境的黎棠。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痴迷，如同一个饥饿的野兽看到了最美味的猎物。

“是，我说过。”

盛淮翊低沉柔和的声线轻微颤抖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黎棠，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

男人几乎已经维持不住那副温和和煦的表情，藏在皮囊下的魔鬼贪婪地将她的身影一寸寸刻在心间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克制着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黎棠也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对上那双混乱骇人的黑眸：“所以，你不可以死在我前面，能做到吗？”

或许她还没有像盛淮翊喜欢她那么喜欢，也不想被过多的情绪左右大脑。但她知道，她不想眼前这个男人像梦里那样死掉，甚至就像放弃一切的释然……实在太可笑了，她不能接受。

因此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要求盛淮翊，不要死在前面。

盛淮翊一直看着她，突然抬手摸了下她的脸颊，黑眸透出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疯狂。

他不紧不慢地询问着，同样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和动听：“棠棠是在担心我，对不对？”

是他误会了。

所以棠棠刚刚的梦并不是对他警惕，而是可能梦到了他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对吗？

死了？重伤？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棠棠惊醒后的反应，以及她突然反常的要求。

这是不是也说明棠棠心里是有他的，是同样担心着他的？

这种想法太过诱人，甚至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地想要将眼前的人吞吃入腹——

盛淮翊忍不住欺身上前，鼻尖轻轻蹭了下黎棠的侧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棠棠在担心我，梦里都有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