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然的魂魄，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魂飞魄散，却来不及阻挡。

“孙宁然？！”

我伸手，想要抓住一片他的魂魄，它却从我指缝间漏走了。

孙宁然的魂魄，彻底消失在了这里。

就好像从没存在过。

我的眼泪瞬间红了眼眶。

“为什么？！”

我痛苦地质问风华。

孙宁然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俩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魂飞魄散！

风华看着我。

她就只是那样冷静地看着我。

“你也会难过？”

她嘴角透出一丝嘲讽的笑。

“那你知不知道，被你抢走墨离的我，是比你现在更难过的感觉？！”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她介意的是墨离，可她却要让另一个无辜的人魂飞魄散在我眼前。

她这么做，就只是为了让我难过。

她太残忍！

我此刻也明白过来了什么。

“孙依然他们做的事，是你教的？”

风华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我看她那么痛苦，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就教给她一个法子，让她的亲人可以往生。”

她神色轻蔑，“我够善良吧？”

听上去，这真讽刺。

“你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这么做，就只是为了让他们除掉我？”

“没错。”她又痛快认下。

但很快，风华又笑了起来。

她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

“我辛苦布局，让那个傻子以为你真的要死，自己献出了生命。不让他死得这么惨，他家里人怎么会对你痛下杀手。”

我身子一颤。

也就是说……孙宁然本不该死？！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风华的计划。

我们只是一步步落入了她的网中，我们本来全都该是无辜的！

特别是孙宁然。

他不光丢了命，就连魂魄都——

“你真残忍。”我咬着牙。

“彼此彼此。”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在我看来，抢走墨离的你，比我更残忍。”

我忍不住问她，“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当然不。”

她笑，“你是墨离最在意的人，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我可不想被墨离憎恨。”

我回她一声冷笑，“那你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你消失。”

风华说。

“这一家蠢货，我都给他们提供了如此便利的条件，都没能让你死，我也就不指望他们了。”

“其实就算我杀了你，墨离应该也不会恨我很久的。”

“你们人类，不过短短几十上百的寿命。而我们妖，是可以成千上万年地活下去的。”

“就算墨离暂时生我的气，我也有着上万年的寿命，可以陪着他。那种恨意，总会在不经意间，别时光打磨消散。”

我的视线，落到茶几上。

那里，放着一把剪刀。

我的衣服被换过，符咒全都不在了。

离开符咒，我暂时还不会用天雷之术。

我知道，剪刀的力量，对于风华来说，微乎其微。

但要让我什么反抗都不做，就这样认命。

我做不到！

风华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长腿叠放在一起，看着我的时候，那种妩媚，是别人模仿也模仿不出来的。

“你就不好奇，我想对你做什么吗？”

我冷笑。

还能做什么？

她的招式，也不过就那些。

不过就是想让我跟孙宁然一样，魂飞魄散罢了。

我心中起了一丝愤怒。

在此之前，我对风华的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

可此刻，我对她有了怒意。

尽管，孙宁然为了救我而死，只是风华布下的一场局。

可孙宁然却是真心实意，愿意为了我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如今就这样死在了我眼前。

要我放下？

我放不下！

风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视线，从那把剪刀上低低掠过。

“你以为我要亲自动手杀了你？”

“不会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就算只是让墨离对我有一点儿怨憎，我也不愿意。”

她的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来。

“所以，我跟神做了一笔交易。”

神。

又是神。

她说的这个，难道就是孙依然之前说过的？

风华做了个侧耳听的动作，“它马上就要到了。”

下一秒。

我顿时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了。

那种铺天盖地的，黏腻昏暗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我包围而来。

窗外的天气，眨眼间阴暗了下去。

天空很闷，看不到云，也感受不到风。

仿佛一切，都被闷在了一个不透风的盒子里。

风华眯起眼睛，“看来以前，你们已经见过了。”

我的确见过。

我家的浴室，到现在还没修理好。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墨离和青螭如此狼狈的样子。

它来了。

我浑身的汗毛竖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刚才还紧闭的大门，在我眼前缓缓打开。

一团黑雾，裹挟着什么，向我一步步走来。

果然是它。

是邪神。

我还是看不到它最原本的样子。

重重黑雾，遮挡着它。

它的身上，透出一股黏腻沉闷又阴暗的气息。

这种气息，比死在下水道三天的老鼠，更要令人不快。

我眯起眼睛，想要透过黑雾，看清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分。

可我做所的，只是徒劳。

风华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我是落魄的妖，它是落魄的神。所以我们一见如故。”

“我与它，做了一个交易。”

“我将你献祭给它，它吞走墨离一切关于你的记忆。”

我心头一颤。

不可能。

墨离与我相伴了无数次轮回。

他不会如此轻易就忘记我。

我抄起桌上的剪刀，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咕……喔……”

邪神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在我看来，它甚至都没有人的智慧。

它真的可以做到，让墨离消失一切的记忆么？

邪神，向我一步步靠近过来。

我攥紧剪刀，对准它可能是眼睛的位置刺了下去——

一丝声音也没有。

我确认自己的剪刀，已经扎进去了。

可那感觉……

诡异又奇妙。

我不像是捅到了什么东西，更像是，触碰到了另一处，我从未接触过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