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泽下山。

山上是真的冷，脚都冻麻木了，下了山，看到烟火气息时，脚底板才传上来温度。

秦泽格格不入的站在步行街的中央，每每路过的行人都会看一眼秦泽，看看他那一头白发。

秦泽一脸麻木的看着周围的景色，看着街边贩卖对联和炮仗的地摊；看着街头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看着相互追逐的小孩子……

秦泽轻叹，看着呼出白气：“快过年了啊……”

这时候的秦泽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来往的人都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原来整个街上只有自己身上没有年味。

不过，都不重要。

秦泽本身就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忽然的，一道嚎啕大哭声音引起秦泽的注意。

快过年了，又有谁能跟自己一样悲伤呢？

秦泽发现的晚，那边已经围满了人，秦泽是通过众多围观者才找到那嚎啕大哭的声音出处。

他走了过去，想看看究竟是我更伤悲，还是你更伤悲。

原来是一个女人，她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银行卡，无助的哭吼，那声音听的让人感到揪心。

秦泽却是一脸冷漠，因为她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一个比他更伤心的人为之动容，说到底还是阈值太低了。

听了周围人的讨论，秦泽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女人的孩子被人骗到的北冕回不来了，北冕的人用她女儿的性命威胁女人要她拿出二十万赎人。

女人拿了钱，人也没回来，家里所有的储蓄也被掏空了。

可怜的是，女人拿着的银行卡不禁是空的，甚至她的手机都是欠费的状态，连个电话都打不了。

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为什么不报警。

有人回应说报警没有用，像是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如果报警能解决问题的话，不至于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受骗，但也只能聊到这个位置，具体为什么报警没有用，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无解就是了。

秦泽一脸冷漠的看着那跪在地上痛哭的女人，他明白官方处理不了的原因，就如田祁老先生所说那般，国际关系上的事情复杂的很，像是这种事情只能走程序，等程序走完了，人也差不多卖干净了。

秦泽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离去。

秦泽想着，自己浑身是本事的兄弟去了北冕都没能活着回来，你孩子怎么可能有机会？

走了好远，直至听不到女人那嚎啕大哭声，秦泽的心才静了下来。

秦泽注意到孩童们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饿了，想吃东西，想想看原来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寻了一圈儿，最终秦泽将目光落在那边的快餐店上。

推门而进，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大学生礼貌地笑道：“欢迎光临。”

接着这名服务员就给秦泽领到无人的位置，等秦泽坐下来的时候，他就将菜单递给秦泽，并熟练的掏出点菜宝静静地等待着秦泽点菜。

秦泽怔了一秒，这才适应。

果然是快餐店，节奏确实是快，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秦泽看了看菜单，发现上面全是饺子还有小菜，可供秦泽挑选的余地很少。

秦泽：“怎么全是饺子？”

在这年味十足的气氛中，饺子这东西太喜庆了，秦泽心在的心情受不得，他想吃点别的，和年味不挨着的东西。

服务员笑了一下，礼貌的说：“先生，您进来的时候没看吗？我们是专门做饺子的。”

秦泽没注意。

“不过。”服务员指了指菜单上的面，说，“我们也有面条，但只有这一种，您看您需要吗？”

“能吃饱就行。”秦泽将菜单还给了他，“就它吧。”

服务员熟练的按着点菜宝，又问：“小菜什么的需要吗？我们家的招牌是酸辣土豆丝和……”

秦泽打断他的话：“不需要。”

服务员僵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来，秦泽点的东西有些寒酸，可秦泽看起来又不像是那种没有钱的人，这样看起来就让人有些无法理解，倒是形成一种小气的感觉，也不提是否勤俭节约。

反正，现在社会就这样，产生过剩，勤俭节约这种概念只是存在书本当中罢了，入了社会，潜移默化的就忘了。

没多久，服务员端着一碗面条上来。

一碗面，一张小桌子，秦泽坐在那里，孤苦伶仃的，可怜的很，外面有飘起了雪花，和秦泽那一头的白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感。

秦泽拿起筷子，掰开，啪的一下子，两根筷子长短不一。

于是，秦泽又拿出一双新的筷子，再掰开，还是一样，晦气的很。

秦泽没说什么，放下筷子，想着，那就喝一口汤吧，又烫了嘴。

啪嗒啪嗒啪嗒——

泪水如雨点般的落在汤面中。

秦泽哭了。

你永远无法想象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多轻。

铁骨铮铮的田祁，在看到自己的好友文鸿博战死，他没哭；

为老友送行，他没哭；

回到老家，望着眼前这片荒芜的土地，念起他曾经的挚友，他仍然没有哭；

当秦泽来找他的时候，跟秦泽再次聊起文鸿博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哭；

甚至，田祁都认为自己都不会哭，他有过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感情的畜生，明明自己的挚友战死在自己的眼前，为什么自己没有泪流的能力。

所以他问过秦泽，问秦泽在得知自己好兄弟沈京兵战死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哭过。

秦泽的答案是否定的，这让田祁内心些许平衡了些，至少不光他一个人是畜生。

但在死之前的那几分钟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让田祁泪崩。

其实，秦泽在蕴楠时，当他收到秦泽琳发来的自拍照，当他看到秦泽琳自拍照中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也站在秦沁伊的必经之路上时，那时候的秦泽就明白沈京兵已经遭遇不测了。

因为秦泽明白，如果沈京兵的目的是让秦沁伊逃出来的话，那么他不会让任何阻碍出现在秦沁伊的眼前，如果有，那么就说明沈京兵已死，那时候的秦泽没有哭；

当秦沁伊跑到他身前，并且扑到他怀中，并且要求他去救救沈京兵的时候，秦泽仍然没有哭；

当秦泽站在沈京兵的墓碑前，久久的凝视着墓碑上沈京兵的名字时，秦泽都没有哭；

找到田祁，当田祁问他是不是有哭过的时候，当田祁才为他死去的挚友泪流满面的时候，秦泽还是没有哭；

完全没有共情，他甚至觉得田祁哭泣的行为十分可笑。

吃面的时候，掰开筷子的时候，接连两双筷子都是残缺的，秦泽依旧没有哭！

但当汤面的汤汁烫到秦泽的嘴时，秦泽再也绷不住，泪崩！

一名孩童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秦泽，孩童拍了拍身边的妈妈，并把泪崩的秦泽指给妈妈看。

孩童：“妈妈，你看，那叔叔哭了。”

孩子妈妈看了一眼秦泽，当时就觉得秦泽这个人不正常，当即将孩子抱到自己怀中，并指着孩子没有礼貌，同时又警惕着那边的秦泽，生恐惹怒那边看起来精神不正常的秦泽。

快过年了，谁没事儿会在餐厅里哭啊？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秦泽，所有人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

啊——

秦泽放声痛哭：“兵子啊……”

此时，秦泽与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毫无差别，丝毫不在意他人鄙夷的目光，丝毫不在意他人如何议论自己，一人想救自己的孩子，一人只想让自己那可怜的兄弟活命！

秦泽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影响到了店面的生意，于是很快就有服务员上前问候，说是问候和关心，实际上就是看看你究竟什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别这里哭，出了这大门，你哭死，没人管你。

总之，别耽误我的生意，毕竟这么多人吃饭呢。

服务员凑到秦泽身旁，手轻轻的搭在秦泽的肩膀上。

服务员：“先生？您没事儿吧？需要给您打急救电话吗？”

秦泽咬着牙，不甘心的说：“没事，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被烫烫到了嘴。”

服务员一脸懵：“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服务员匪夷所思的看着秦泽，觉得秦泽不像是个正常人，正常人会因为烫到了嘴而哭的这么离谱吗？

服务员轻声道：“先生，如果您真的没事儿的话，您调整一下情绪，您这样会吓到小孩子的。”

秦泽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之后的秦泽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的捧着面碗，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苦楚声音，再将自己的脸庞埋了起来不让别人看，只让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汤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秦泽周围的客人都已经换了三波了，但秦泽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甚至连面都没吃。

服务员又过来，轻声道：“先生，您的面凉了，不然的话我帮你热一热吧。”

秦泽不傻，知道这是驱客的意思。

于是，秦泽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秦泽：“不用，我吃完就走。”

秦泽两双没有掰成功的筷子终究是有一根是长短合适的，这刚好可以给秦泽凑成一双能用的筷子，秦泽端起筷子，将面条不停的往嘴里塞。

硬生生的，秦泽将这碗面塞进自己肚子里，甚至连汤汁都一点不剩的喝了。

服务员们都在注意着秦泽，因为秦泽的特别已经影响到他们做生意了，一个快餐店，这男人点了一碗面在这里吃了半个多小时，实在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

当他们见到秦泽已经吃碗面的时候，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有些期待的看着秦泽，认为秦泽应该离开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秦泽缓缓抬起头，这一抬头不打紧，不禁给这些服务员震惊到了，因为他们发现秦泽身上的气质好像发生了骤变，原本是一身的丧气，但现在却给人一种凌厉感，尤其是他那双泛着寒芒的清澈的双眸，不由得让所有人不敢与其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