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霜的坟，就在翻身巷的上方。

从光州过去，要花费一些时间。

到了目的地之后，已经接近黄昏。

我和苏莫离一路上山，来到倩霜坟前，本以为这里已经杂草丛生，但到了才发现，这里的杂草都被修剪的干干净净，坟前还有不少的祭品。

就连灰尘什么的，都被擦的一干二净。

看样子，时不时有人在此地替我祭拜。

“是童童他们。”

“我的暗线告诉我，童童他们回国之后，就都跑来翻身巷了，在这边等你，还开了一家川菜馆子。”

苏莫离在我耳边淡淡说道。

“川菜馆子？”

我愣了一下：“谁当厨师？”

苏莫离反问道：“你不知道？”

我这才回想起来，川菜，川菜，不就只有张横这家伙，是川渝那一带的人么？

“张横没有回去见他的亲人？”

我下意识问道，但回头又一想，苏莫离这段时间都跟我待在外面，估摸着也不知道这事儿。

谁知她却立马接话道：“去了，他家里人都过得很好，有了自己的家庭，把钱打给他们，相聚了一阵后，张横就不辞而别了。”

我沉默了几秒。

失踪了二十多年，恐怕张横家人，早就以为他已经死了，迈入了新的人生和道路，这一点当初在东部丛林，我就已经猜到。

如今再相聚，虽说相认也是泪满行，但错过的那些人生，却已经成为了种种遗憾。

相认不难，可若要融入，恐怕很难。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个好归宿，也不错。”

我转头看向倩霜。

伸手抚摸着坟墓表面。

“倩霜，你，还好吗？”

一道绿油油的落叶，从我头顶缓缓飘落而下。

正好落在了我的手心里。

我抚摸着它。

“莫离，看见没？倩霜在跟我打招呼。”

她轻轻蹲在了我的身旁，从身上取下了一枚玉佩，将其置放在坟墓前：“这枚玉，是我去三元宫求来的吉玉，那里的道长说，能滋养万物。”

我伸手去，试图牵住苏莫离的手。

她触电般地抽走了。

“现在……”

“还不是时候。”

回应我的，是一句简单的话。

还有不敢跟我对望的侧头。

我没有强求，这趟除了看看倩霜之外，也是为了向苏莫离表示我的心意和想法。

我从不觉得这世上有谁就该欠谁，为了一个承诺，或者一个人情，选择为他人卖命送死，那不仅傻，而且毫无意义。

可偏偏，她毫不犹豫地做了。

“打从我懂事开始，我就说过，要让你苏莫离做我的女人。”

“如今当着倩霜的面，我也一样这么说。”

“不是我薄情寡义，更不是我朝秦暮楚。”

“我愧对于她，我认，我悔。”

“但……”

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不想再愧对你。”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又没有开口。

可我却看见了那双美眸之下。

隐隐闪烁的泪花和挣扎。

我接着说道：“你若想不明白，亦或有所犹豫，大可思量熟虑，一年，两年，三年……哪怕是十年，我的决定也不会变。”

“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带你来倩霜坟前问你一遍。”

“直至你心甘情愿为止。”

说到这。

我再次尝试牵住她的手。

但她却站起身，回过头去。

“现在……”

“还不是时候。”

丢下这句话。

苏莫离便迈出大长腿，朝着山下走去。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看着她一点点离开，最后消失在尽头，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但我知道她说的不是时候，并非是一时糊弄。

或许。

在她看来。

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我与她之间，并非只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

“世间情爱，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倩霜，你说呢？”

我端坐下来。

掏出了一壶提前带来的青梅酒。

一边喝，一边和她讲述这段时间以来，我经历的所有事情。

事无巨细，事无大小。

如同时隔多年重逢一样。

我把什么都说的一干二净。

生怕自己漏掉了某些事情。

直至最后。

周围吹起了一阵微风，令我清醒了不少。

“倩霜，这就赶我走了？”

我苦笑着看了一眼她的照片。

又是一阵风。

推动了我的身躯。

“好好好，我这就走。”

“这就走。”

我爬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墓碑。

“待我完成诺言，便回来翻身巷，日日与你倾诉。”

“等我，一定等我。”

说罢。

我转头离去。

山上的微风并不凛冽。

却时而推动着我的脊背。

像是在给我送行。

一路来到山下。

看着翻身巷那繁华的街道，我没来由回想起初来此地的场景，那时候的翻身巷，真是落魄无比，走在路上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一堆流氓。

现在。

早就不一样了。

各种娱乐场所，各种穿着打扮奢华的年轻人，还有一辆接一辆的豪车来来往往，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奢靡的味道。

这里面大部分的产业，其实都是天宫集团建立。

准确来说，还有我的一份股份。

只不过。

我现在没有这些心情去欣赏。

我得去见见我的那帮老朋友。

隔了这么多天。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会不会因为我的不辞而别，终日苦着一张脸。

“这边。”

我正打算拿出地图看看附近的川菜馆，耳边就传来了苏莫离的声音，她快步走到我面前给我领路。

我跟上了她的脚步。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

来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

我初到翻身巷的那栋楼。

此时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小吃一条街，来自各大城市和地区的小吃美食，散发着香气四溢的热气，简直好一副人间烟火气。

而那家川菜馆。

就在小吃街的中心。

人流涌动。

我和苏莫离走到了店对面。

并没有着急进去。

而是看着店面的一切。

店面的招牌，叫做“老王川菜馆”。

整体装修看上去并不豪华，就跟街头小巷的普通菜馆差不多，倒是有着大堂和二楼包间的区别，氛围看上去还挺温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