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脚下的石头。”江聿风伸手托住伊柠的手腕，带她穿过小巷，来到村落的主街道上。

巷口与主街道相接的地方，停着一辆红黑相间的乡村摩托。看得出主人对它相当爱惜，车身上有不少划痕，可却没有太多尘土与泥垢，模样虽然有点土气，但依旧是干净英挺的。

江聿风拍拍车座，解释道：“上午帮一个老乡修了下车，赚来了这个摩托的短期使用权。”

伊柠好奇：“你还会骑摩托吗？”

“有这种爱好，算得上业余赛车手。放心，不会摔了你的。”

他难得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说话，有些笨拙，但伊柠还是被逗笑了。

他看着伊柠，削薄轻抿的唇微微挑了起来，朦胧的月光与阴影交织，把他立体的五官衬得愈发深邃俊美，“条件有限，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聿风卖了个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伊柠犹豫了一瞬。

他们身边没有摄像，就是纯粹的单独两个人，但是……伊柠选择相信他。

山路不好走，虽然摩托车发动机的后劲儿十分足，爬坡顺顺利利，但总是时不时会被小土坎或者碎石子震一下，伊柠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偶尔会倾身向前撞。

江聿风的耳朵渐渐如滴血一般红，低声问：“要不，你抱住我的腰吧？”

伊柠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儿，只皱着眉，感觉浑身被震得摇摇晃晃的，很难受。

听江聿风这么说，她便没客气，用手臂轻轻圈住了他的腰。

江聿风立刻脊背僵硬，腹肌都下意识收紧。

后背上的柔软触感像只羽毛般轻挠着他的心，熟悉的，曾经在浴室里常能闻到的幽幽香味飘过来，存在感如伊柠这个人一样，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比方才时不时的撞一下还要让人难熬。

他驱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独身一人无数次迎着月光冲破赛道的画面。

这是他骑过最便宜的摩托。

但也是他骑过的，最难忘的一次摩托。

……

到了目的地，车子还未停稳，伊柠就“哇”的一声。

江聿风甩了个漂亮的漂移弯，单腿撑地，把摩托横过来，方便她去看悬崖侧旁的月轮。

这是一个悬挂在天尽头的，巨大的，清晰到能看见上面深深浅浅的陨石坑的月轮。

它似乎离他们很近。

近得仿佛就在眼前了。

但似乎又离他们很远。

清亮的月光如水一般洒落遍地，伊柠踩着月色走近山巅，发现那月亮也后退几步，依旧和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

“这么漂亮的月亮，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伊柠情不自禁地赞叹。

她张开手臂，模仿了一下“飞“的姿势，兴奋地说：“小时候见小龙女白衣飘飘，像仙女一样踩着白绫划过月夜；还有她和杨过乘着神雕飞过月轮……我一度做梦都是那个画面。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亲眼看见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月亮。”

江聿风停好车，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仰头看月，“你喜欢就好。”

伊柠欣赏了一会儿，眼睛亮晶晶地对江聿风道：“谢谢你哦。谢谢你，带我来看月亮。”

“不谢。”江聿风顿了顿，“我是有目的的。”

“啊？”伊柠一懵，迷茫地扫视自身，“什么目的？”

“……”江聿风又顿了顿，盯着她，低沉的声音绷得发紧，“我想，跟你表白。”

下一刻，不等伊柠有所反应，他直接道：“小柠，我喜欢你。”

静默。

难捱的静默。

伊柠被他吓到了，杏眼睁得大大的，小嘴也张成了“o”形。

惊讶得很可爱。

江聿风抿起笑意，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张电影票从袖口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捏紧，背在身后。

如果伊柠答应，或是说要考虑一下，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邀请她等节目结束后一起去看电影。

他甩掉摄影师，希望在恋综录制完成后仍然能够见她，是为了隐晦地表示自己的真心。

他不是在对着镜头作秀。

他真的心动了。

真的喜欢她。

伊柠表情有了变化，她沉思了几秒，为难地蹙起眉：“抱歉。”

江聿风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电影票瞬间被碾成一团，尖锐的纸角戳着他的掌心，带来轻微的痛意。

江聿风大脑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勉强冷静下来。

那天伊柠对司钺的拒绝，给他造成了某种错觉。

所以，他太急了。

没有给伊柠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就贸然表白。

江聿风反过来跟她道歉，“对不起，我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伊柠一愣，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小声说，“有点。”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注意到伊柠冷得肩膀微缩，他一边说话，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披给她，“喜欢你，对我来说……”

江聿风别开眼，有些发窘，“是一次全新的人生体验。我从小性子冷，长大后专注电竞，这是第一次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感觉很奇妙。”

“所以，谢谢你的出现。”

“不谢”两个字在嘴边绕了绕，说不出来。伊柠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聿风很快给了她台阶下，他张开双臂，微带祈求的口吻：“抱一下，可以吗？”

伊柠没有犹豫，主动抱上去，给了他一个轻轻的，短暂的拥抱。

分开的时候，江聿风怅然若失地蜷缩起手指，满含欲望，又克制地盯着伊柠的脸。

“走吧，该回去了。”

下山的路上，一辆摇摇摆摆的电动三轮车迎面驶过来。

车主高大有型，到近处一看，竟然是司钺。

司钺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很狼狈，居然骑着三轮车，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最掉价的一刻。

为了掩饰窘迫，他刻意抬高声调：“伊柠，下来。跟我走。”

伊柠感觉到江聿风的身体瞬间僵硬，周身仿佛被一团阴云笼罩住了。他回过头，丹凤眼紧盯着她看。

一个高傲强硬，一个低落惶然。

伊柠不忍心地，安抚地拍拍江聿风的肩。

“我们走吧。”

摩托车扬长而过，车轮卷起一阵黄沙。

司钺灰头土脸地呆立在风沙中，一动不动，满眼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