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漓下意识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绣着祥云灰色中式羽绒服的老人。

他头上覆盖着银丝，前额和眼角的皱纹很重，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完全不一样，显得精神矍铄，站在那里好像一棵苍劲的古松。

贺湛然清咳一声，正要开口喊人。老人瞬间抬手，贺湛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不由猜测爷爷到底想干什么。

老人没有收回手，微微转换方向指着腊梅对柳漓慢悠悠说，

“古人云踏雪寻梅是一大乐事，但这梅花可不是指这黄梅花，这黄梅花虽然是叫它梅花可终究不是梅类……只不过形状和梅花相近罢了……不如红梅开得美丽，比不上梅花。”

柳漓眨下眼睛，才明白对方是跟她说话，见他出口贬低腊梅，并不认同，

“为什么要比啊，腊梅素雅但香气宜人，红梅冷艳贵在傲骨，各有各的长处与优势。”

“有人喜欢红梅，就有人喜欢腊梅……”

柳漓抬头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树枝上素雅黄色的花骨朵，不禁吸吸鼻子闻那淡雅的香味，轻轻说了一句，

“我就喜欢腊梅。”

老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对着贺湛然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柳漓看了眼贺湛然，心里惊讶，他们认识。

没等她眼神询问贺湛然，下一句贺湛然喊出来的爷爷两个字让柳漓当场石化。

柳漓：“……”

时间能不能倒回去一分钟。

她刚刚好像怼了贺湛然的爷爷！！

在线求问，该怎么化解尴尬？

贺湛然拉过柳漓的手，把她带到贺远州面前，都没有给柳漓时间反应，语气坚定和欢喜，

“爷爷，这是我女朋友柳漓，是我的爱人。”

柳漓心里发窘不知道喊什么，脸上露出来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硬着头皮喊了一句

“贺家爷爷好。”

贺长州微微颔首嗯了一声，交叠着双手，视线看向柳漓，仿佛在探究什么东西。

柳漓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没有闪躲，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眼球有些浑浊发黄，但眼睛里的气势和睿智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柳漓看了一会，先移开视线，瞥向贺湛然，她实在不知道要和老人说什么。

“好，真是人如其名，柳……漓，琉璃。小姑娘人长的漂亮……心也明亮。”

贺远州却在此刻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夸柳漓，这反而让柳漓有些不好意思，头稍稍低下去。

贺湛然见状，也跟着附和，

“爷爷，琉璃她脸皮还是很薄的，您别打趣她了……”

贺远州哼了一声，对孙子不搭理，反而对柳漓温声询问，

“柳漓，你知道苏轼弟弟苏辙，有一首诗，不出名，知道的人很少……但这首诗和你和湛然有些因缘。”

和贺湛然有因缘？

柳漓抬眼去看他，不知道贺远州想说哪一首，相对于苏辙，她知道苏轼的诗会更多一点。

“叫做丁亥生日。”

贺长州把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向远处的腊梅，背诵起这首诗，声音洪亮且有气势，

“少年即病肺，喘作锯木声。中年复病脾，暴下泉流倾。

困苦始知道，处世百欲轻。收功在晚年，二疾忽已平。

来年今日中，正行七十程。老聃本吾师，妙语初自明。

……

迎随俱不见，睢昙谓无生。”

这首诗写尽苏辙晚年的辛酸，柳漓有些疑惑这首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贺长州顿了顿，眼神看向同样迷惑的孙子，朗诵出来最后一句诗，

“湛然琉璃内，宝月长盈盈。”

柳漓心头震动，眼睛不由睁大，这首诗……这首诗把她和贺湛然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仿佛心有灵犀，柳漓和贺湛然同时望向对方，眼神里带着爱意和震撼。

那一刻，他们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因缘际会，什么叫命中注定。

贺长州摸摸花白的胡须，打量着两人。

贺湛然长身玉立不输男子气概，柳漓明媚坦然，带有清灵之气，两人好似一对璧人。

他不禁朗声大笑，一锤定音，

“以后，你们若有女儿，就叫她贺长盈。”

…………

回去的路上，柳漓落后一步，她脑子里现在还有些奇幻。

她抬头看看贺湛然和贺爷爷的身影，脑海里萦绕着那句诗。

湛然琉璃内，宝月长盈盈。

贺湛然……沈琉璃……贺长盈

柳漓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她以后会和贺湛然走到一起吗？若是结婚生了女儿，叫长盈真的很好听。

眼看着走到了贺家院子门口，一个穿着领子设计成盘扣暗红色梅花纹羽绒服的短发老太太正在院子门前张望。

她一脸慈爱，根根银色短发散落在肩膀上，脸上虽然有不少皱纹，眼窝也微微凹陷，但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面部的轮廓都显示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风采。

“可算回来了，老头子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你一会子了……”

“呀，湛然啊，奶奶都想死你了……我听你贺阿姨说，你把我孙媳妇带来了？……在哪呢，我看看。”

纪凡云小碎步跑过去，先拉起来贺湛然的手，左右看了一眼，又把他给推开，往后面看去。

至于贺远州是被她硬生生给忽略了。

贺远州：“……”

柳漓刚快进来院子，一眼望见一个美丽的老太太冲她跑过来。

老太太停在柳漓的面前，慈眉善目的看着柳漓，柳漓露出来明媚的笑容，她猜出这是贺湛然的奶奶。

老太太打量一圈，越看越满意，她握住柳漓的手，

“你是叫柳漓吧。”

在对方的温柔眼光下，柳漓眼含笑意微微点头，她已经忘记了一开始要见贺湛然家人的紧张，乖巧喊了一声，

“贺……奶奶好。”

“好好好。”

纪凡云听见柳漓叫她奶奶，双手握着柳漓的手摇晃，激动的连喊三声好，她一时间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便拉着柳漓的手边走边问，

“柳漓你多大了，什么时候毕业？”

“学什么专业的，难不难啊？”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