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蜃景渐渐解体，姜云终于从那遮天蔽日的极度压迫与窒息感中喘了口气，放松下来。

虽然这个过程将各式各样如同梦魇一般的尖塔与圆锥，短暂地化作了更加扭曲的形状，反而让他更觉毛骨悚然，但不论如何，整幅蜃景最终终于是溶解消失在翻滚的乳白色云雾中。

他再度望向地面，陌生的山脉从前方令人目眩地拔地而起，仿佛由巨人修建的可怖壁垒，而它们所呈现出那种怪异的规则轮廓变得清晰起来，还能够望见一些黑色的斑点点缀在冰层、积雪以及高地的裸露土地之间，而营地就在其中一块裸露的土地上，为冰雪覆盖。

姜云望了一眼前方那神采奕奕身影，叹了口气。

难怪，之前他将文茵从那幻境之中拉出来极为困难，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

这家伙，压根根本就不想出来啊！

当二人越来越靠近营地，姜云那不祥的预感也随之越来越强烈。

而这种感觉，在看见倒塌在冰雪中、并且混乱得难以想象的营地时，达到了顶峰。

姜云一边轻声呼喊着陈慕容的名字，一边动手卷起积雪，翻开那些营帐。文茵也没有闲着，一同加入了搜救的队列。

不久后，二人将搜寻到的【东西】堆放在一处，凝视着那些【东西】，面色凝重，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你……怎么看？”

片刻后，姜云涩声问道。

经过一番寻找，他们确实找到了陈慕容一行人的踪迹。不过，他们留下的那些【东西】，却让姜云与文茵有些难以理解。

“从结果而言，他们很明显是遭遇了什么东西的袭击，才导致丧命。营地内残留的打斗痕迹，可以证明这一点。”文茵死死地盯着那堆【东西】，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镇静，“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怪物，我暂时保留意见。”

“嗯。”姜云点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与你一样，对此，我也难以定论。”

因为，那堆【东西】，用【被人袭击】和【被怪物袭击】两种解释，都各有其合理之处，也有其不合理之处。

如果说是第一种可能，陈慕容等人是遭受到了其他人的袭击，那么，为什么前面那堆【东西】里，除了那些死前面带惊恐之色的断头破颅还算勉强完整之外，头部以下躯体的其他部分，全都只剩下骨骼呢？

为什么这些人的躯体，全都被以最怪异、最冷血而毫无【人性】可言、与【人】毫不相关的方式，切割、绞碎得到处都是？

又为什么，还有一些焦黑的肉块，被弃置在被冰雪掩埋、早已熄灭的营火边上，上面却留有一些根本不像是人的牙齿啃咬而留下的痕迹呢？

这种种奇怪而令人悚然的事实，很难将其与【人】联系到一块。

但是，反过来，如果说是第二种可能，即陈慕容等人是遭受到了其他【怪物】的袭击，也存在着种种与之相悖的事实。

例如，如果是怪物袭击了他们，那么又该怎么解释，那些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血肉，宛如用剔骨刀以极为精湛的手艺剔干净的森森白骨？

又怎么解释，那些白骨上留下的一些明显的由锐器劈砍而留下的痕迹？

怎么解释那些被刻意扯碎、剥下来，上架烧烤之前，就已经提前丢弃在一旁的破碎衣物？

更重要的是，若是怪物袭击的话，那该怎么去解释那些肉块上还撒着的些许盐粒和佐料？

“一代弟子级别的人物中，存在有那种变态嗜好的人么？”

姜云幽幽地问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文茵轻轻摇了摇头，“即便是嫌疑最大的森罗殿，也不可能在太虚之战那灵铭玉镜的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惨无人道、泯灭人性的事情。”

“灵铭玉镜么……”姜云点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此说来，在【讲究的怪物】或者【变态的人】二者之一硬要选一个，只能是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了啊。”

寒风凛冽，本就冰冷刺骨的冰天雪地，由于眼前那堆头颅和骸骨，变得更加森冷。

冷风呜呜地刮过冰原，那如泣如诉的幽幽低鸣阵阵传来，让二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

冥冥之中，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似乎有一些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偷偷地窥视着他们。

“呼……”姜云喘了口气，将令他有些窒息的气氛驱散，说道，“文师姐，虽然这里面没有陈慕容的尸体，但并不一定证明他逃脱了这次袭击。不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够团灭陈慕容这支队伍，足以证明那东西的实力十分强大。”

文茵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她刚才从营帐中搜出来的另一堆东西，放在手中仔细地翻看起来。

那是一些奇怪的淡绿色滑石碎片，约四五寸宽，一寸厚，不及她的手掌一半大小。

碎片出奇的规则和光滑，形状像是尖端破损的五芒星，有裂开的痕迹，整个像是五芒星的滑石中央有一个光滑的小坑，表面还规则地排列着一组小圆点。

“怎么样，文师姐？”姜云自知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文茵的身上，“有发现么？”

“没有。”这地方处处神秘非常，就连号称经天纬地博览群书的文茵，也没见过这样的石头。

“不过……”文茵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抚摸着那些滑石，语气又有些兴奋起来，“这东西的年代，恐怕久远得难以想象！若是能搞清这些东西的来历，说不定……我能变得更强！”

“哈？”姜云挠了挠头，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么一块感觉不到丝毫灵力的破石头，能起什么作用？研究这玩意儿，又能有什么价值？能提升修为么？

“你仔细看看，这东西……真的不得了！”文茵摊开手掌，将那些滑石向姜云递来。

拗不过文茵的研究热情，姜云只好接过那些滑石。

可没想到，当他刚接过那些滑石，打算把它们摊在手心观察一番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