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到了休沐日。

一大早，院子里就响起了叽叽喳喳的笑声说话声,吵得苏钰睡不着，揉着脸打着哈欠出来晨练。

手推车昨天就准备好了，钱也给柳嬷嬷拿着了，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等她们一洗漱好，苏钰就挥手赶她们出门了，拉着霍明阳回房继续睡。

一觉睡得日上三竿，醒来院里静悄悄的，竟然有点不习惯了。瞥眼霍明阳，霍明阳正头顶戒尺靠墙站着：“你说哥哥们在干嘛呢？”

霍明端能干嘛？上东市买东西呗。

其实每个坊市都有卖东西的，家常用的东西买起来也方便。不过东西两市东西最多最齐全，有事没事的人都愿意往这两个坊市逛去。

出了角门没多久，山茶突然拉拉修竹凑到她耳边：“看到刚才过去的那辆车没？那么多新鲜水灵的菜蔬，还有那么多山鸡野兔，这倒也罢了，竟还有一只整鹿！”山茶咂嘴，“鹿都在深山里，跑起来可快了，要猎到可不容易，更别说还是这么完整的，那鹿皮上连个窟窿都没有呢。”

“会不会是家养的？”修竹也看到挂在车上的鹿皮了，极完整的一张皮子。

山茶摇头。“不是，家养的鹿肥，你看那鹿腿多瘦，烤起来肯定好吃！”说着还咽几声口水，一扭脸看到一辆装满了木柴的车经过，她马上把鹿忘到脑后头了，指着柴咋咋呼呼，“看，这柴堆得多齐整！”

山茶很少出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

倒也不惹人烦。霍明端不禁想起留在家的姨娘和妹妹，不知道她们上了街会是何等模样？

大概像修竹多一点吧。

他回头看一眼修竹，她神色也雀跃，不过她跟在柳嬷嬷身后一句话不多说一步路不多走，规规矩矩的。

他想想又摇头，妹妹估计会跟修竹一样，但姨娘......还真想不出来。

东市离得挺远的，还没到呢，一路上就有几拨人过来问他的推车是哪买的，听说只有这两个，他们还想让他割爱。他只摇头，任人家把价格一抬再抬，客客气气地婉拒了。

紧赶慢赶，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东市门口。一进了坊门，好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摊子鳞次栉比，各色幌子高高地挑在门口，各种肤色的人摩肩接踵，各色服饰混杂在一起，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如潮水般冲击着耳膜......只觉得眼花缭乱耳朵里嗡嗡的。

四个人在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霍明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看清楚方向，提步往百工坊走，柳嬷嬷、修竹山茶排成两列推着车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拦着他们问推车的人更多了，霍明端耐心解释。小丫头们低眉顺眼的，倒不是不敢说话，而是问的人多了，她们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她们更感兴趣的是街上的各色物事，往来人等。

百工坊其实是一条长街。有句话叫“百工以巧尽械器”，百工坊就是专门卖各种械器的坊市，是东市最热闹最繁华的长街之一。霍明端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听到霍明端打听“度篾齿”，街口的伙计笑眯眯地一指长街深处，“往里走五六十丈便是竹器坊，郎君去那里一打听便知。”

霍明端谢过小伙计，慢慢地一路看过去。

来之前商量好了，各人领一块地方好生观察，务必记住卖的哪些东西，什么样子的，卖得好不好等等等等。山茶怕自己记不住，照着苏钰教的方法在帕子上画简笔图。柳嬷嬷遇到不认识的就进店去拉着活计打听，问这是什么拿什么做的做什么用的，事无巨细问得清清楚楚。小伙计看她模样气度，以为是哪家采买上管事的，也不敢得罪她，一一告诉了。柳嬷嬷问明白了，道声谢扬长而去，留下小伙计看着她们的背影发呆。

“小郎君留步。”

刚从一家木器行出来，身后传来一声喊。霍明端回头，一个穿着绣满了铜钱花样蓝绸衫的老者快步朝他走来，几步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小郎君安好。小老儿是这家木器行掌柜，见猎心喜，所以厚颜来相问。敢问小郎君手上的物事是做什么用的，从哪里得来的？”

霍明端回礼，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推车，笑道：“这叫手推车，因家中长辈年事已高，小子替老人家买些衣食器具回去，长辈怜我辛劳，特做了这两个推车给我用。”

老者点头，又问能不能让他推一下试试。这个要求倒没听别人问过，也不过分，霍明端爽快地答应了，还叮嘱人家小心：“家里工具不齐全，这轮子做得粗糙了些，要小心些推，太快了遭不住。”

“小郎君说笑了，小老儿哪里推得快。”老者接过车把小心地试探着推了两步，好像觉得还行又推着转了两圈，还了车后捻须微笑，“小老儿想跟郎君做笔交易，不知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茶和修竹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尖叫：“来了来了，又来了！”

霍明端点头，左右一扫，对老者微微一笑：“承蒙老丈垂青，小子岂敢不从？”跟着老者进了铺子里间。

小伙计过来招呼柳嬷嬷她们到铺子里坐着喝茶水，服侍得很周到。

柳嬷嬷坐得住，山茶拉了修竹又把铺子细细逛了一遍。山茶对着一套黄杨根雕的酒盅爱不释手，这套酒盅摆开来有十二个，小的杯口只有她拇指宽，大的竟有盛汤的海碗大，套装在一起还挺好看的。修竹打听得这套酒盅很不便宜，小声催她放下，山茶依言放下了，站在货架前挪不动步。

不多时，霍明端从里间出来，掌柜的跟在他后面，送他出了铺子，两个人客客气气地行礼告辞。

走过了两个铺子，山茶回头看那掌柜已经回去了，估摸着听不见了，凑到霍明端身边小声打听：“那掌柜的可是想要咱这推车？你们没谈妥？”

霍明端人小个子矮，挤在人堆里伸着脖子找竹器行的幌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他可不是要这两架推车，他想要的是图样，还只得卖给他一家。”

“这是好事啊，哥儿怎么不答应？”这下连柳嬷嬷都忍不住问了。

“我总得货比三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