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你跟着姨娘学坏了，竟然如此贪图美色！”

和霍明端生气的样子完全相反，苏钰乐得拍着大腿哈哈笑，还不忘抽空给霍明阳比个赞。“阳阳好样的！”笑够了站起身来，拍拍霍明端肩膀，“我听你教妹妹《诗经》，第一首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只许君子爱淑女，不许淑女慕君子？那为什么要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有孔夫子怎么又说食色性也？”

霍明端答不上来，憋得脸通红，半晌才说：“妹妹太小了！这么小的女娘怎么能让那帮老男人看了去？”

“老男人？你刚不说那陆垚才二十几岁吗？”刚还夸人家年轻有为，转眼又说人家老男人，呵，你还真双标啊。

霍明端可不这么觉得，他梗着脖子，“妹妹才八岁，二十多岁还不老吗？”

呃，苏钰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当这是找妹夫哪。斜眼瞥他一眼，扯起嘴角牵出一缕笑来，坐回去继续凿着榫眼，慢悠悠地道：“在我老家，优伶是很受欢迎的，被称做偶像、爱豆，女孩子们狂热地追捧着他们，跟他们的行程买他们的周边，哪怕口挪肚攒也要省下钱来给他们打榜扬名。在爱豆面前，不管年龄大小无论家境贫富，大家都是迷妹。”苏钰想起陪室友去漫展追CV，那狂热的场面，大夏天里生生打了个寒噤，摇摇头拂去一身鸡皮疙瘩，接着道，“不知道你听说过卫玠这个人么？传说他长得俊美无双，人们争着抢着要看他，结果围的人太多把他给挤死了。”看杀卫玠这个故事还是语文老师讲林黛玉的时候顺带着说的，她跟同桌吐槽他娘炮，结果同桌两眼星星眼地说好帅好帅，肯定跟她欧巴一样迷人，反过来吐槽她不懂审美。

“一个大男人，被人围着看？还被人看杀了，多丢脸啊。”霍明端啧啧有声，扭头对妹妹郑重其事地说，“这种男人你要是看到了就躲远远的去，记住了没？”

霍明阳点头，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哥哥：“我听哥哥的。”

苏钰咳一声，霍明阳赶紧看过来，眨巴着眼睛说：“嗯，也听姨娘的。”

这墙头草。苏钰笑笑，榫眼凿好了，举起来对着星光看一眼，觉得不太满意，又拿着小凿子凿平整了边缘，这才放下来，拉了霍明端到一边，低声道：“妹妹还小，哪懂什么男人的美丑好坏？她又没出过门，性子又腼腆，咱们就得有事没事给她念叨念叨，免得她将来被人骗了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你也不能跟他讲贪慕美色啊。”霍明端回头看一眼妹妹，霍明阳早在他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就回廊檐下坐着了，“就说这卫玠，一个大男人这么娇滴滴的，自己都护不住，还能指望他护着别人？你跟她讲这个，不是坑她么？”

“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先得把男人的显而易见的长处讲出来，让她知道，世上人千千万万，美也不止一个标准。再教她看人先重品行，比如那王嫂子，看着老实品行可不好。这都得一点点教，哪能一口就吃个胖子？”

霍明端讪讪地：“我这不是关心妹妹么。”

苏钰一巴掌拍他背上，拍了一手的汗，嫌弃地在他身上擦了。“瞎操心！臭死了，快去洗澡！”

霍明端往房里跑，边跑还边回头笑：“我这好出汗的脾性还不是随了姨娘？”

苏钰笑，招手叫霍明阳过来。霍明阳小跑着过来，仰起头问：“姨娘叫我做什么？”

“帮我扶住这根扶手，我把榫头怼进去。”

霍明阳听话地扶好木板，苏钰拿了另一块木板对准榫眼，拿榔头轻轻敲木板的那一头，让榫头慢慢锲进去，放缓了声调说，“你哥怕我把你教坏了，只看得见美人皮囊看不见美人品行。你听说过蛇蝎美人吗？”

霍明阳摇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月光下，浓密的睫毛现出扇子似的阴影来。苏钰这才发现她的睫毛竟然这样纤长，怪不得总觉得她眼睛特别可爱呢。

“就是说啊，有种人呢，长得极美，心肠却很歹毒，跟那蛇蝎似的，而且，外表越美心肠越毒，被他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可怕得很呢。”

霍明阳浑身一激灵，没扶住木板差点让苏钰一榔头敲自己手上，吓得脸都白了。苏钰也吓了一跳，赶紧握住了她手，连声念佛：“幸好幸好，差点砸到你，吓死我了！”

“姨娘......”

霍明阳带着哭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苏钰拉着她到廊下，陪她一起坐了，笑着安慰她没事别怕。霍明阳猛地抬起头，看着苏钰问：“那是不是还有一种人，长得不算美，但心肠很好，这，这也算得上美人吧？”

苏钰“噗嗤”笑出声来。“你直说你姨娘我不就得了？”

指指在家里忙活着的那几个人，苏钰又道：“除了修竹长得周正点，我们这几个哪个不是这种人呢？”

“姨娘你说自己就说自己别带上我，柳嬷嬷常夸我人美心善手脚勤快，我可是正经的美人。”山茶端了一大盆衣服在井台边搓洗，搓衣板给她搓得哗哗响。

“你有这个自信很好，自信的人最美了。”苏钰高声夸她一句，夸得她乐得哈哈笑，指了她给霍明阳看：“你看，山茶长得不算特别美，可她这样的自信乐观，跟她相处时你会很舒服，这样的人就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你觉着她很美。这点我希望你跟山茶多学学，更自信一点。”

摸摸霍明阳有点松了的小啾啾，苏钰笑着添了一句：“你比年初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越来越好了，让我心变贪婪了，想你更好一点更好一点。”

“真的吗？你觉得我很好？”霍明阳半信半疑了。

“那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苏钰说着掰起了手指头，“你长得乖巧可爱，手也巧，还聪明，好学，勤奋，吃得了苦......你看，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霍明阳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苏钰适时地加一句：“你这么好，和任何人比都不差，跟任何人做朋友都配。”所以，不用对着二娘六娘自惭形秽，不用听某些夫子的贬低自卑。

“对对对，我也是，针线比不过修竹姐姐又怎么样呢，我做饭洗衣服可比她好得多。”山茶真是见缝插针，时刻自信爆棚，一点都不吝惜夸赞自己。

“这是各人有各人的好处，有什么好说嘴的？”柳嬷嬷洗了澡出来，抱了脏衣服扔她盆里，“姨娘的洗澡水烧了没有？”

“烧了，我放了根柴让它慢慢捂着，再等会儿也不会冷的。”井水太凉，不加热水洗澡可受不住。

“姨娘要不歇歇？明儿再做也使得的。”

苏钰看眼快成形的椅座，爽快地点头，收拾东西进东屋。

修竹早已默默准备好了换洗衣服和巾帕，澡盆里打好了井水，又和山茶抬了热水进来，兑好了，试试水温正合适，出来请苏钰沐浴。

洗好澡出来时，霍明端正帮着妹妹擦头发，拿巾帕从发根一点一点往发梢擦，动作轻柔。苏钰大力擦着头发过去，指挥山茶把凉床往中间挪一挪。五张凉床一字排开，霍明端的凉床放在他房门口的廊檐下，离她们远远的。院门卸下来，换上了竹篙编的大门，风从竹篙的洞里吹过来，院子里终于不那么闷热了。

“姨娘说个故事听听吧。”山茶抱了衣服过来洗，修竹过来帮苏钰擦头发，小小声在她耳边央求。

苏钰扭头看她一眼，没料到扯着头发了，头皮一阵疼，她的笑就有点龇牙咧嘴了：“我讲故事那么烂，你还想听？”

修竹松手放开又把头发拢起来继续擦，脸微微红了，依然小小声地说：“想，很有意思。”

行吧。有人不嫌弃她把好好的故事讲得稀碎，她还有什么顾忌的？

“嗯，给你们讲个特种兵的故事吧。故事的主人公跟阿端说的那个陆垚有点像，宽肩窄腰大长腿，鼻直口方眉飞扬，特别帅呃、特别美。”

“姨娘，什么是特种兵啊？”山茶耳朵尖，嘴巴也快，几个人都在问，只有她问得最快最大声。

“特种兵，听听名字就知道了，是军队里面特别的兵种，里面的兵将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战斗力特别强悍，还有个人特长。”门洞里吹进来一阵微风，苏钰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倏而，凉风散去，她遗憾地睁开了眼，接着解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虽然只讲个大概，也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那顾影战至力竭，最后一刻她咬进敌将的脖颈，死死咬住不放，敌军怎么拉拽都不松口，最后敌将割下她的头颅，拿刀一粒一粒翘开她的牙齿，才终于把敌将的尸首收拾回来。敌军要把她千刀万剐，然后发现，这竟然是个女子......”

“从军十五年，没人知道她是女娘？”修竹失声问道。

“嗯。”苏钰点头，“都是娘生父母养的，男女有什么不一样？顾影文韬武略，哪点不如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