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面？

十一郎惊愕的表情看过来，苏钰瞬间清醒了。她们山里麦子都没种过，哪来的面啊？

“呃我随便说的，你当没听见。要洗菜是吧？我来我来。”

苏钰讪讪地端起盆就往河边走，快到河边时遇到了刚从棉花地里摘西瓜回来的杜十娘，杜十娘把背篓一放，伸手就过来接盆。苏钰笑笑，把盆递给她，自己嬷嬷地抱了西瓜也到河边洗了。

西瓜洗干净切成小块放在盆里给钓鱼的人送过去，顺便聊两句渔获多不多，好不好钓之类的，顺便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她们给送过来。聊了会儿，回来继续洗菜切菜，十一郎看她干活手脚挺麻利，倒是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苏钰看他做的菜，有的精致清淡，有的浓油赤酱大杂烩，份量也大不相同，不由纳闷。到吃饭的时候她自己上了桌，这才终于解开了疑惑。

饭后收拾碗筷，苏钰找到了准备回房休息的十一郎，斟酌了好一会儿措辞正准备开口，十一郎笑了，伸手拦了她。“东家是不是觉得我厚此薄彼，对自己人太苛刻了？”

苏钰皱眉。“难道不是吗？咱们的人那么累，吃多点东西理所应当啊。大家没有谁比谁高贵，别捡人家的剩菜吃啊。”苏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热得都生了痱子，不由放软了声调，“我知道你是想招待好客人，不过有句话叫客随主便。再有，每顿分两批做那么多饭菜，天气热，厨房里更是闷热难挡，你们也太辛苦了。”

十一郎震惊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咱们这里偏僻得很，这些人大老远地来了，总要让人吃好喝好玩好吧？咱们这儿食材有限，总不能浪费吧？”

“你傻啊，咱这儿鸡鸭猪鱼的都有，不趁这个机会让那些人消耗掉，咱还得想法子运到城里卖去，多亏？”

“天热，猪杀了吃不完会坏的，那不更亏？”

“一头猪两三百斤，一斤杀八两，你算算能得多少肉？咱们这山里两三百号人呢，平均下来一个人还分不到一斤肉。再说了，咱们可以卖给对岸陆家庄啊。”苏钰说着想起来了，忙问，“咱们和对岸有合作没有？他们那儿莲塘已经成形了，又比咱们这浅，还能下塘挖藕捉黄鳝表演给那些人看呢。”

“早合作了，去年秋收就是一起收的。今年就更是了，互相借人啊、帮忙啊什么的很多的。”十一郎指指院外，“张队长早就说了，这边就我们两个庄子，要多合作才能共赢。来咱们这儿的人，咱们也帮着往那边引，说好了将来收入分咱们两成。”

“这样更不用担心了，好几百号人呢，多少肉吃不掉的？你找张队长再商量商量，排个菜单，每天尽量不重样，但每天都有个特色菜。”

十一郎点头。苏钰又想起来了，说：“每顿四菜一汤足矣，能不能想法子做些餐盘，一餐盘把饭菜都装了，让客人自己盛饭菜，这样又方便又卫生，还能当咱们的特色推荐，一举数得，多好。”

“才四个菜，会不会太少了？对客人也不恭敬吧？”

真是把山外人顶在筛子顶上了，苏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咱们这是山里，就种了这么几样菜，哪有那个闲工夫顿顿七碗八碟的？咱们这儿主打的是特色，什么是特色？这就是！”

十一郎无奈叹气。“你说是就是吧。那我去库房看看，再重新排个菜单出来。”

“先歇会儿吧，午休过后再看。”苏钰说着走了出去，出门左右扫了眼，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放心地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小跑着回房了。

午休出来，苏钰跟着游玩的人一起出去玩。这不玩不知道，一玩吓一跳，原来的缆车不知道什么加大加牢了，还重新加了条线，现在是两辆缆车并行了，上山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排队等着坐缆车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小孩子，两三个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就上了山腰。

茶树已经长到小腿高了，最近追了肥，叶子绿得发亮，孩子们看了会儿新鲜，就嬉笑着往山顶跑。往山顶的这条路，完全印证了鲁迅先生那句话，世上本来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也成了路。

不过山顶有高大的松树，站在树荫下极目远眺，四面景色尽收眼底。树荫下还搭了个丈许高的观景台，上面的视野就更好了，还能看到远处江面上的鱼帆呢。树下的松针都扫到了一处，露出干净平整的地面，听领队说，要是不想去别处玩，可以在这边搭帐篷歇息，傍晚他们会过来接了一起下山。有几个年纪大些的一听这话，就歇下来不走了，领队一声哨响，很快有人上来帮着搭帐篷。苏钰看他们像变魔术一样从观景台座里掏出藤椅、条几、茶罐风炉之类，很快布置出了一方清幽田地来。

下山沿山背面的小路可以直接走到养殖场，这一路灌木丛生，藤蔓交缠，野葡萄成熟了，一嘟噜一嘟噜紫红紫红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远一点是各种野果树，桑树、毛栗、柿子......这时节大多才刚挂果，等成熟大概还要两三个月。孩子们想到树下玩，被领着他们玩的汉子和女娘笑眯眯地劝住了。“小郎君小娘子们，山里不比别处，蛇虫鼠蚁都有。这一路我们撒了雄黄草药，是安全无虞的，别处可不敢保证。”

孩子们一听有危险，都犹疑了起来，再有大人们阻止，领队们分说前面有花圃，里面的野花随便采，还有采花比赛哦，孩子们立刻放弃去看果树的打算，纷纷往前跑过去。

花圃？苏钰过去了才看出来，这是把以前围养殖场围栏的金银花玉簪花之类的分了一部分出来，再围成的一个花圃。这些花都可以拿来泡茶，也能入药，苏钰看了会儿就明白了这个采花比赛的用意所在了。看得出来的当然不止是她，不过孩子们觉得挺有意思的，听到比赛奖品是用自己摘的花编成的花环，更是起劲得不行。

苏钰进了养殖场看了下，天热，鸡都飞到树丛里休息了，棚里只有小猪了，没什么可看的。场里的人忙着铲草坪，打扫卫生，把里面弄得整洁干净，这大夏天的，养殖场里异味竟然不重，苏钰对养殖组的人真是刮目相看。

让苏钰意外的还有水库边，竟然也是挨挨挤挤的一堆人坐树荫下钓鱼。他们手里拿的鱼竿比山下的更长一些，听说鱼线也更结实，不过他们收获的鱼也更大些。要是霍明阳在，她肯定也愿意在这儿钓。

从水库下山有一条新路，一截坚实的土坡，垫上布袋坐上去就可以滑下山。听张铭之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土坡，没想到竟然这么长。从上面飞速滑下，听着呼呼的风声，心情也飞扬起来了。

下山就到了码头，有两条小船在河面上横着，撑船的是陆家庄的人，带她去陆家庄玩儿了。

陆家庄也修整一新，汉子们早搬到大院住了，不过蒙古包没拆，留着给客人体验。陆家庄有荷塘，旁边的湿地里还有蟛蜞，棉花和水田中间还种了大片的番薯，这边的特色就是自己动手找食材。蟛蜞洗干净了裹上面糊下油锅炸了，焦焦脆脆的挺好吃的。莲子糖现熬现做，硬硬的甜甜的拿在手里能吃很久。番薯放在灶膛里烤得软呼呼的，吃在嘴里粉糯糯的，口感很新奇。看着高大健硕的汉子们笑脸相迎，有求必应，这种反差萌也非常有吸引力。至少在苏钰眼里，只要摊子开摆，围上来抢着买的男人特别多。

突然想起来，自家庄里，上下山坐缆车的地方都是强壮的汉子，坐滑梯那儿都是一色年纪大脾气温和的女娘，这应该也是张铭之他们精心考量过后选择的吧。他们真的有在认真仔细地做事欸。

这么想着，苏钰喜滋滋地回家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客人桌上的菜式果然减了一半，不过样式少了做得更精致了，客人们也没抱怨，高高兴兴吃完，又忙着看篝火晚会了。

苏钰跟一天下来，累得不行，晚上洗过澡往床上一躺，很快沉入了梦乡。到山里来这么多天，第一次没有想霍明端霍明阳，更没梦见孩子们，一觉睡到大天亮。

看她精神了，张铭之就不让她闲着了。不是找她问餐盘怎么做就是追着问纺纱机该进的如何了，催得苏钰每天焦头烂额的，再也想不起来伤感忧郁了。

一个月后，霍明端的信寄回来了，信里讲了些沿途趣事，告诉她在外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念。苏钰晃了好一会神才反应过来，这次不是她到山里小住，而是孩子们都外出了，而且短时间不会回来了。这么想着，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