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李泽镇死亡后。

李晔在东北自立的过程，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会议开完已快至黎明。

李晔又咳了几声，挥挥手让众人退去。

营帐内再度变得空荡荡。

他往后一仰，靠在兽皮沙发上。

那口气一松懈，他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懒散许多，这才有几分当初在学院的样子。

“巴连、齐阀、复兴盟、四——”李晔指尖慢悠悠敲在扶手上，每敲一下，嘴里都是一个势力的名字，说到最后一个时，他微微一顿，“四海军……”

“李高那个没用的东西……”李晔偏头，手指按了下太阳穴，低嗤了一声，“还以为他能多撑一会儿……”

李高败得太快了。

这让他的某些计划没能得以实施，便不得不终止。

当然，父亲的突然被杀也是个意外。

说实话，在李晔看来，父亲的死亡，对于他而言，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当然，这只是从理性角度考虑。

李晔对生父的感情有些复杂。

或者说，他对于整个李氏的感情都很复杂。

因为母亲当年的事，没有一个李家人站出来帮她说过话。

但他李晔，确实因为姓李而获得了优越的生长环境。

当然，这个优越仅仅指物质上的。

因为混乱的家族关系，他一个没妈的孩子，也因为姓李，而多出了不少危险。

若非他自幼聪颖，还真不一定能平安长成。

而且，因为幼时的某些事，导致李晔的武道天赋根基受损，且较常人更体弱多病。

“也许，当初不算计二叔三叔四叔会好一些？”现下这个被动的局面，让这个一向自负的年轻男人，竟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起曾经的决策。

但话说回来。

如果不是当初走那步棋，他也就无法执掌东北军。

他李晔手中没有兵权，要李氏满门安然又有何用？

总归是有利有弊、有得有失。

李晔重新恢复平静从容。

“四海军……”

四海军初初露头时，外界便有声音在传，其首领是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正是齐正阳的女儿，齐漪。

最开始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很多人都不太相信。

但随着局面的一步步推进。

齐漪就在四海军中，已经成为众人默认的事实。

李晔想起那个好久未见的女人，看着眼前的沙盘，眉梢微扬：“要不要，找她合作一下……”

古时便有远交近攻的谋略。

四海军的地盘，与他李氏东北军，恰好被复兴盟隔断。

若他二人能通力合作，兴许能以最小的代价啃下复兴盟。

当然，按目前局势，已经变成了齐阀势大。

考虑到四海军是齐漪手底下的兵，而她又是齐阀的未来接班人。

所以此时找最强者合作，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复兴盟一倒，就该轮到他了。

如果可能，李晔倒是想找复兴盟合作。

不过，不管是从军心、民意以及家仇上来说，都不切实际。

他手底下的这支军队，依旧是李家军，甚至是李家军的大主力。

家族和军队的荣耀，都不容许他在明面上与复兴盟做交易。

不过，明面上不行，暗中的话——

李晔狐狸似的双眼眯起。

想起齐漪那张脸，眸光闪烁，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当初在狩猎祭上，齐漪夜半失踪，坠坑，以及那条毒蛇，其实都是他暗中安排的。

李晔一直在为自己如何在李氏掌权寻求时机。

在这个世道，上战场，就能领兵。

领兵，就能建立战功。

这条路毫无疑问是最优选。

只可惜，军阀联盟导致大周的大体局势太平和了。

李阀内外部的平和，兼之家族的一些阻力，导致他根本没有空子可钻。

李晔只好自己制造机会。

彼时，他刚刚逃过一次暗杀。

虽然李高那母子几人远在海外。

但他知道，那一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李晔夺权的欲望日渐高涨。

终于，他决定杀掉齐阀送来天启求学的千金大小姐，齐漪。

说是来求学，其实都是质子质女。

只不过，齐漪与其他弃子的区别是，她在家族中的分量格外重。

这次求学，也是她主动求请来的。

李晔早知她青睐于己，只略施小计，便让她乖乖自请来了天启。

毫无疑问，杀掉齐漪，一定会引来兵祸。

而且一旦将大周土地上最强大的两个军阀间的炸药桶点燃，局面很难控制，不一定会照着他所预期的方向走。

所以李晔起初其实很犹豫。

不过，在经历一次次危机后，他终究下了决心。

但没想到。

那个娇蛮的废物大小姐，竟然躲过了这次“意外”。

李晔当时十分惊讶。

那个齐小漪，从那夜起，行为举止，也有些异常起来。

李晔从那夜起，总是不自觉将探究的目光投注到她身上，时时打量。

也许是以前对她的关注实在不多。

以至于李晔竟有些分不清，这女人是以前就这样，还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难不成是一直在扮猪吃虎？

那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在背后操控？她来此的用意为何？她……

后面发生那么多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是探究，越忍不住关注。

来来去去，李晔都分不清，是为了探究她的目的而关注她，还是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他的习惯。

当初，她若不知幕后是自己，那为何要射杀自己？

她若知道幕后是自己，为何又急匆匆舍命来救他？

李晔从小到大都自诩聪明，把玩人心如玩物。

这还是他头一次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一个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营帐内昏黄的灯光下，李晔沉思良久，最终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在要不要坑死一个人这件事上，他竟然迟疑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李晔站起身，披着披风在帐内缓缓踱步，墙布上只投映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

从天启城走到这里，从手上无一子闲兵到掌兵数十万。

他已经坑杀了太多人了。

没有强盛的母家撑腰。

不管是家族内斗还是战场用兵，他都做到了他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极致，以羸弱之躯几经生死，步步泣血。

这条路走得太艰难了。

如今局势如此，若要赢，他好像已选无可选、退无可退。

李晔猛地攥紧拳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终于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