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孩子？

林智看着大队长笑吟吟的模样，下意识吞咽口水。

好不要脸！

以前看到知青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现在又成了好孩子？

自己信吗？

“大队长客气，我们也只是尽自己本分。”

寒暄一阵，林智带人仓皇离开。

“兄弟们，我刚下火车被领到公社时，所有人站成五排跟小白菜似的等着被各个生产队挑选，”向阳压低声音，又悄咪咪观察周围一圈才开口，“那些大队长先看体格，再看手上老茧，然后还打听家庭环境，满意地就拍拍肩膀或者点点头，只有我、黄宏和苏秀秀没人愿意带回去。

后来公社书记看不过眼，以红星生产队条件好不能不接收知青把我们仨塞了进去，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那个大黑脸，就差没直接呸出来再骂一句晦气。”

这件事极其丢脸，向阳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可今天突然就有了倾诉欲。

他严重怀疑，大队长那句好孩子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以至于自己压根无法承受住。

向阳没发现，话音落地，其他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林智也回忆起初来乍到时，“大队长一向不喜欢麻烦，在他眼里，咱们这群知青就是麻烦，若是可以，他可能一个人都不会带回来！”

“林智哥，你也被嫌弃了？”

王成接话，“不止他，所有人都一个待遇，方可琴同志当时还气哭了，不过陆棠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今年就她一个，按理说这种又娇又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一看就是大队长最讨厌的那类人，可能，也被大队长伤的不轻吧。”

“大队长当初摆明了把我们当累赘，现在听到我们可以给红星生产队带来好处，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简直不要太现实！”

“咱们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早日让他后悔当初小瞧人！”

书房里，大队长自得不已，“如果上午受的气就是为了下午的惊喜，那只能说明一个字，‘值’！”

心情好了，连带看二愣子侄子都没那么不顺眼，“还好我当初慧眼识人，否则你小子也等不来这么好的机会！”

“慧眼识人？”程锦行狐疑，“是谁当初听到知青来就愁的三天三夜睡不着，接完人又骂骂咧咧一整晚？大伯，做人能不能真诚点？明明是阴差阳错，何必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胡说八道，”大队长并不愿意承认，“当初接那帮棒槌我确实态度不好，但是接小陆知青可不是，一群人里我一眼就瞧上了她。

穿着体面，浑身娇气，别人都叽叽喳喳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就她一个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看，眼底全是新奇，没有一点对乡下的嫌弃。

我当时就想着，反正又不指望知青干活，索性挑个自己看的顺眼的，没想到捡了一个漏！”

“大伯以为建设砖厂是陆知青挑头？”

“肯定是她，这女娃娃自从到红星生产队，每次都闷头干大事，刚来第二天就找到我，直言自己不在意工分让我分个轻省的活计，后来出了苏秀秀的事，立马要求搬出知青点，这几天一直往外跑，我估计是没死心想找个工作搬出去，折腾了一圈没搞成，索性自己建厂。”

程锦州不明白，“爹，知青搞事跟锦行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说他的机会来了？难道咱们生产队也要插一手？”

“你不是废话，不仅要掺和进去，还要占据主动权，我可信不过这帮知青，这些年时不时敲打着还一直脑子犯浑，没人看着，过不了多久就膨胀的不知道自己姓啥！”

“岂不是侵占他们的功劳？”程锦州眼皮猛跳，“爹，不合适吧？”

“你们当兵的都这么憨吗？”大队长狠狠给儿子一个脑崩，“合不合适的，是你说的算吗？他们在红星生产队搞事，我若是理都不理，那才叫脑子生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们建设砖厂对生产队有好处，做人得厚道。”

“就你这点格局，一辈子当小兵的命，锦行，你跟他解释解释。”

说完这句，大队长靠在椅子上大口灌水。

“不可否认，他们的作用确实很大，但是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咱们生产队要负责申请、批地、建厂，一样不可或缺，另外，就像大伯说的，咱们的地盘把主动权交出去才不正常，万一他们又像以前那样折腾，谁负责？”

程锦州被怼的哑口无言，摸摸鼻子，悻悻地低下头，“我没想那么多。”

“就你这点脑子怎么当上排长的？”大队长百思不得其解，“考虑事情一点不全面，领导最基本的大局观都没有，不行，我得写信给你领导，问问你升迁是不是有啥猫腻！”

“爹，你讲点道理，我升职是因为屡次个人立功！”

“程锦州，你真是程家的孩子？”大队长很纳闷，“家里连虎子都猴精猴精，怎么到你就古板成这样？”

“不过，你的顾虑也确实得考虑，”说着，他看向侄子，“锦行，咱们生产队也必须拿出实力才行，你现在给我一句准话，到底会不会修拖拉机？”

“能修，不过，你得给我几天时间找配件。”

“成，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咱爷俩联手，这次一定给所有人一个大嘴巴子，等着，我现在就去公社！”

说完这句，大队长风风火火离开。

“你真会修拖拉机？”

程锦州依旧很怀疑。

“我没上过手，但是最差也能组装回去，放心吧，不会出问题。”

程锦州沉默。

良久，他纠结地问出声，“当初你跟你舅都学了什么？”

“舅舅会的东西很多，动手能力也很强，”程锦行陷入回忆，“他能教的本事全都教了给我，我平常在外面浪荡，就是靠自己手艺混饭吃，修自行车、修手表、修收音机等等，他们拿什么我修什么。”

听完，程锦州怔然，呆愣愣地盯着房顶好久，深呼吸后吐出一句话，“锦行，你去上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