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
作者:城市村夫 | 分类: | 字数:6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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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总不至于不给咱一条路走
赵东城觉得,既然有土管所张所长和信用社孙主任的认可,窑厂需要的各种证件应该问题不大了。
接下来,他需要做一个整体的规划,先做什么,后做什么,需要哪些用品用具,有哪些注意事项,资金、人员的安排,怎样应对突发事件,他忽然想到,还有一个运输的问题,总不能什么都靠架车子拉,比如建窑体的时候会用到许多砖,建厂房的时候需要很多用料,这些东西都需要用到机动车辆。
他决定买一辆带拖斗的二手农用四轮车,先解燃眉之急。
上午吃饭的时候,他去把三柱、东启、庆辉和德宝找到了家里,让王月琴炒了几个菜,几个人边吃边商议办窑厂的具体事宜。
四个人听说办窑厂的手续有了眉目,都很兴奋,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席间,赵东城说:“眼下急需一辆带拖斗的四轮子,新车价格太高,所以我准备买一辆二手的,三柱,下午你跟东启跑跑问问,看咱们附近的村庄里,有谁的四轮子想卖,带拖斗的,新车我知道,价格在六千多块钱,所以咱们买的旧车价格应该控制在三千块钱左右。”
三柱有点为难:“你这猛一说,还真不知道哪里有卖旧四轮的,还得有拖斗,可能不是很好找。”
东启接话:“不好找才叫你到处问问,好找的话还让咱俩问个鸟!”
三柱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说得还真对。”
月琴忙好了厨房里的事情,也过来坐桌吃饭。
东启闹着非得让她喝杯酒,月琴就端起赵东城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小口,没想到就这一小口也给呛着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几个人都看着她笑了。
德宝对赵东启很不满:“人家不会喝酒,你非得让人家喝,看看,呛着了吧。”
东启皱眉:“你装啥好人!啥都是学的,不学谁都不会。”
“喝酒不是啥好事,不会就不会了,最好不要学。”赵东城随口说道。
他接着又安排庆辉:“下午你跟德宝一起,拉上架车子,去公路边卖建筑材料的地方买几袋子白灰,记住是熟石灰,不能是生的,然后从公路上拉到咱们那块地去,用白灰沿着边界撒一圈,边界上没有标记,我总觉得不踏实。”
德宝一听吓坏了,嚷道:“可拉倒吧,让人家看见了,还不把俺俩给揍扁啊。”
赵东城笑道:“又不是挖沟,就撒一圈白灰,人家揍你干啥?再说,边界的具体位置你俩可能也忘了,我马上去李营的时候会跟老七说,让他去帮你俩一下。”
德宝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有老七在场,就没人敢打俺俩了。”
“会挨打的事情我能让你俩去干吗?”赵东城认真地说。
然后他问庆辉:“你跟德宝去做这个事,有问题吗?”
庆辉一直很少说话,这时候见赵东城问他,马上说道:“不就是撒个灰嘛,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东城道:“就是!等会让你嫂子把钱给你俩拿上,咱们吃罢饭就开始分头行动。”
这时三柱提出了一个问题:“咱们几个都不会开四轮子,车买回来后谁开呀?”
赵东城想了想说:“可以先请大来开着,咱们都跟着他抓紧学,大来是个二杆子,头脑容易发热,听说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把他家的四轮子开翻,不能一直让他开,再说他家有四轮头,经常给人家犁地,他也顾不得。在窑厂方面,咱们几个都要成为多面手,争取各方面都能独当一面。”
三柱还有顾虑:“大来要是不愿意帮咱开咋办?”
赵东城却很有把握:“要钱给钱,不要钱天天请他吃饭,只要有他的好处,他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三柱点点头:“嗯,也是。”
这时德宝忽然问道:“我也要学开四轮吗?”
赵东启哈哈大笑:“就是让你学,你学得会吗?到时候你可别把四轮开月亮上去了。”
德宝不服气:“我要是能开月亮上去,你就开日头上去了。”
他的话惹得几个人一阵大笑,连王月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饭毕,几个人走后,赵东城跟王月琴说:“等会你找个本子,把有关窑厂收支方面的钱,无论大小,都详细地记下来,以后还得跟他们结账哩,账目上不能有一点点马虎。”
王月琴有点茫然:“进多少,出多少,啥时候进了钱,啥时候又出了钱,支出的钱都是干啥用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咋记?”
“我会跟你说的,你就按照我说的记录就行了,现在主要是支出,进钱方面,就一个信用社贷款,很好记。”
“你说了我当然可以记下来,要是有的钱你忘了,没有说,我就没法记了。”
“这个事很重要,我不会忘记的。”
“嗯,这就好。”王月琴终于放心了。
赵东城在去李营的路上,正好路过那座老吊窑,他临时起意,就想过去看看。
他把自行车在旁边支好,装作闲逛,溜达着走了过去。
吊窑上两个窗户里正冒着黑烟,看样子正在烧砖。
窑的北旁是一条很陡的斜坡,整个斜坡都是用土袋堆起来的,往上直达窑顶的门洞,是烧窑和往上背砖坯子的人用的。
赵东城见过他们背砖坯子的情景,先把砖坯在下面的一个矮敦子高高地摞起,通常有半人高,然后背者稍稍弯下腰,用两手从背后紧紧地托住下边的托板,一挺身子,人就站了起来。
最难的是上斜坡,因为坡度陡峭,背砖坯子的人必须深深地把腰弯下去,从稍远一点的距离看去,那人不像是走着,而像是背着东西趴在斜坡上慢慢地往上爬,显得非常艰难。
窑体的西边是两间破旧的厂房,有两个工人正坐在门口闲聊,两个人见赵东城走过来,看了看他,但并没有说什么。
看起来潘老三好像没在窑厂。
赵东城走到斜坡旁,朝上望了望,有一个人正在用手往下边砖层上撒碎煤屑,他撒一次,窑顶上就会有一股更加浓重的黑烟冒出。
赵东城沿着陡坡往上走,越到上边越费力气,不要说背上还背着重物,就是空身走上去也并不轻松。
到了窑顶门洞旁,赵东城看到烧窑者是一位满脸沧桑的中年人,他身上的衣服灰灰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脚上穿着一双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老旧解放鞋,没有穿袜子,鞋缝灌满着煤宵渣子。
他的脸上也是一脸的黑灰,偶尔张一下嘴,黄白的牙齿很是显眼。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看起来粘结厚重,发色因为满头煤灰的缘故而呈暗灰色。
他见赵东城走了上来,就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干自己手里的活。
人家没开腔,赵东城也不好意思搭话。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下去了。
赵东城想,难道烧窑就必须是这个样子的吗?会不会有一种轻松而又体面的烧窑方式?
他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他走到公路旁推上自行车时,他又扭头看了看这座老吊窑,窑体细高,整体呈灰红色,一切的印迹都记录着它风尘仆仆的过往。
赵东城找到老七家时,老六也在,两个人正斜躺在沙发里闲聊。
他们对赵东城的到来颇感意外,但马上就热情把他让到了屋里。
赵东城坐下后,话题自然很快就集中到了窑厂上。
赵东城介绍了申办窑厂手续的经过,老六老七听说各种证件即将办妥,都很高兴。
接下来,三个人讨论了以后怎样应对杨树皮的刁难和挑衅的问题。
老六一拳砸在了沙发扶手上,愤然道:“老子不找他麻烦,他还蹬鼻子上脸了,以后他要是再敢找事,我对他绝不客气,他有啥?不就是一个法院庭长吗?只要我愿意,法院的院长我都可以结交,关键还得看我稀罕不稀罕!”
老七也非常生气:“早就听说杨树皮喜欢使阴招,没想到这次用在咱们身上了,使阴招谁不会?我要是在他身上使阴招,用一次就保管让他受不了!”
赵东城看两个人都真的生气了,就劝解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杨树皮就是再阴险,只要咱们不招他不惹他,对他以诚相待,他总不至于不给咱一条路走。”
老六说:“兄弟,你对杨树皮还是不了解呀,他这个人,当面跟你说话,都是一说俩好,但是一转身,坏水马上就使出来了,让人防不胜防,跟他这样的人相处,就一个字,累!你想想,我跟老七都是豪爽之人,但凡他能有一点点做人的良心,我跟老七怎么可能会跟他处不到一块去!况且他有两座吊窑,咱们现在也要建窑,肯定会有竞争,你说他会怎么想?”
赵东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本来我还想带上礼物找他好好聊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老七笑道:“还好好聊聊,你拉倒吧,能聊好,还需要你出面吗?”
赵东城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充满信心地说:“只要他敢不仁,就不要怪咱们不义!他有人,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真到了把事情摆在桌面上的时候,他也未必是对手!”
老六和老七对看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老六也来了信心:“从兄弟能办下来窑厂各种手续来看,你也不是没本事的人,只要咱们三个人齐心协力,他杨树皮算个屁!”
老七附和道:“就是!”
接下来赵东城跟老七说了让他马上去帮周庆辉和德宝撒白灰的事,老七爽快地答应了。
赵东城又问老六,筹办窑厂的各项事宜方面,是不是需要请一个顾问。
老六说:“我虽然没办窑厂,但咱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就那些道道,不复杂,不用请啥顾问,一步步应该咋办,我自己就知道。”
赵东城哈哈笑道:“这样更好。”
该说的都说了之后,赵东城就急着要回去。
老六老七都热情地让他留下来吃晚饭,说赵东城这是第一次登门,一定要一起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赵东城看看天色还早,就说以后哥几个在一起吃饭的机会多着哩,不在这一时半会。
老六老七知道他正为窑厂的事情忙着,也就没有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