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乡亲们竹筐里种的菜差不多也可以收了，钱家早就出了告示，家里有吃不完的可以返卖给钱家。

还有这样挣钱的好事？

乡民们积极性都很高。

“我家里的菜长得好，正愁吃不完呢，这可太好了！”

荒年里本来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现在好了，敞开肚子喂完牲口依然吃不完，还愁上了。

“这些瓜菜本就是东子娘分给我们种的，旱年救了大家一命，这还好意思卖还回去？”有人表示这样的事做不出来。

这时候铁杆邻居狗子娘又出列了。

“我们之前赊的蚕苗鸡鸭苗，说好要付利息的。我看啊，头一个月我们供的瓜菜不收本钱，每天十来斤，也算抵得过了。”

这个提议倒是好，乡邻们很快通过。

村头王大娘带头将家里新摘的瓜菜都抱了来。

“要我说，怎么就抵得过了？东子娘对我们可是救命之恩啊！”她一说到这个就要抹眼泪,“老婆子一家没冻死饿死，论理以后做牛做马都没法报答……”

有人始终记得钱家雪中送炭的好，有几户健忘的，一经提醒也想起来了。

“这说得有理，等家里敷出鸡鸭，我们尽快将赊的账还上。现在先给利息要紧。”

这天还没到晌午，钱家院子外的牛车上就堆满了各类瓜菜。

一大早喜气洋洋的乡邻手提篮筐涌上门时，家里的狠人老太都被这盛况吓退三步。

小南也吓到了，他不得不给大家错开时间。

“以后送菜村头的十户辰初来，后面的十户过一刻钟，以此类推，大家都分开行不行？”

这倒是 不错，大家都应了，一个问题解决，可是他们家连大杆的秤都没有。

小南临时去阿奶家借了一杆，家里却找不出个会用秤的人。

“啊——”

这要怎么用，万能的林桑也傻眼。

还好家里有狠人老太，她二话不说，拿起箩筐一秤就报了个数。

再将乡民的菜放进筐中一秤：“十一斤六两，再减去箩筐的一斤八两重。”

小南很快报了个数。

“王婶子，十斤还差二两，暂时给你按整数算。以后如果是整斤出头一点的，就按整斤算，你看这样行吗？”

“行行行，我们长期送菜，一两二两的都不叫事，就按你说的来。”

王婶子一直记着钱家的好，哪有什么不行的。

有她开了这样一个头，后面的还算顺利。谁叫家家户户都没有秤呢，就算有几个抠门的有意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小南一个人忙不过来，随手抓了自家媳妇帮忙。小米刚开始时有一点卡壳，十几户人家后越来越顺手。

林桑在旁边看来一圈，叫小南记清楚账目。

“每天都是谁家送来的，各自的数量，我们都要登记在册。”

虽然不正规，这也算借贷生意了，立志行商的小南积极性最强，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仅自己记账，还给乡民写收据。

“大娘，这是你家的二十斤瓜菜，我按三文一斤来算，你们家共计还了六十文。”

这个价格也是他们反复商议定的。

收菜价本来定在五文，但林桑提醒儿子：“现在旱年，又是冬天，你能卖到二十文一斤。可是再过俩月菜价就要减半了，那个时候再降收菜价，大家心里反而不舒服。”

小南明白过来：“那就定三文一斤，这个价格以后也能稳定住。”

娘亲说的果然有道理，看来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一听说以后都有这个价格，乡亲们果然喜出望外，都乐颠颠回去了，小南咬着笔杆子继续算账。

“家里瓜菜一天能出五十斤，平均二十文一斤，能赚一千文。乡邻那里的菜过了这个月就要成本了，算一天收一千斤吧，一天的毛利是一千七百文。”

小东在一旁提醒他。

“去掉车的损耗和牛吃的草料，这些入账是有水分的。”

“可不是，算来一天大概二十来两银子的进账，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啊？”

兄弟俩不知道娘手里还有多少钱，但定制昂贵的玻璃暖棚一定下了血本。

这样一想，小南简直比庆丰楼的东家还要着急扩大供货量。

用亲娘的话说，人齐家已经家大业大了，而他才是个草创阶段的小草根。

大东家催他，草根钱就催另一个小草根。

钱南一趟趟地往周家火窑跑，逮着周宣催命。

“阿宣，你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别看他笑眯眯，笑完立即往死里催。

“时间上你看还能不能加快一点？哪怕早一天也好，都能给我们全村带来巨大利润。”

一想到婶婶对周家的恩情，周宣计算了一番，咬牙答应。

“行，我跟我爹还有爷爷轮班，一天十二时辰地生产，五天后给你安装！”

草根友情啊，太珍贵了！

时间又压缩了一半，小南几乎眼泪汪汪。

“阿宣你就是我异父异母亲弟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一声！”

小东跟阿宣是两个技术宅的惺惺相惜，但这孩子不仅懂技术，还有商业敏锐度，如今又收获小南这位草根兄弟。

回到家小南依然对这位够意思的小老弟赞不绝口。

他立功里，娘亲听到这件事却沉下脸。

“钱南，什么时候出货我们是签了书契的，你现在跑去随意变更，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当娘亲连名带姓叫他们时，就要小心了。

家里熊孩子小中有过这个待遇，现在轮到小南，他吓得一动不动。

“我，我害得周叔一家人没法好好休息。”他偷看一下娘亲，脸色依然不善，小南抓抓脑袋。

“我逼他们赶工，弄不好为求速度，质量上会出瑕疵。”

嘴巴比脑子转得快，说完小南才反应过来：“啊——”那他岂不是纯属自作聪明？

林桑脸色稍霁，又问其他孩子。

“你们呢，还有什么看法？”

长子小东看样子想到了，但他照顾兄弟面子不肯多说，一旁的小中见了老实不客气，一针见血。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仗着关系好随意修改书契，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家也能找机会跟我们违反约定！”

“呀！”

他的见识还不如黄口小儿，这下小南汗出如浆，彻底傻眼。

“娘亲，我，我——”

看他都要哭出来，林桑又老大不忍心了。她不再板脸，换上温和语气。

“好啦，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好好想想怎么弥补？”

小南这才敢挪动双脚，向母亲挨近几分。

“我想着，既然周家已经增产，那我们不如多加一些货款，补偿他们损失。”

林桑不说话，铁公鸡·南竟然想出这样的主意，不得不说相当有诚意了。

这孩子想了想又加了一路。

“我会跟周家说明这是我个人主意，以后凡事按书契办事，绝不更改。”他狠狠心又加了一句，“加的钱从我工资里扣。”

一旁的小米心中一跳，但她看了屋里一圈，什么都没说。

林桑点点头。

“既然你想好了，就这样去办。不过钱的事，你出三分之一，娘这里出三分之一，剩下的公中出。”

娘这是一家人一起承担的意思，小南含泪应了。

他心里存着事，也不等第二天，立即又跑了一趟火窑，结果愁眉苦脸回来。

“娘，周叔父子都说他们是自己愿意加班的，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这个结果林桑倒也料到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她依旧问孩子们意见，“人家不计较，我们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有了！”小东有好主意。

小东喜欢阿宣小老弟，一直惋惜他小小年纪为生计承担太多，没机会好好读书。

“有了，娘，我把这些日子我们上课的内容滕一份给他，每次去窑上，我就教他一些。”

见大哥这样帮自己，小南又惭愧又感动。

“这个主意好，哥，让我来抄。我俩一有时间，轮着去给阿宣上课。”

小东笑笑。

“不用，我抄就是，娘给的钢笔很好用，比毛笔写字快多了。”他拍拍弟弟，“你一会不是还要给村里人收菜嘛？”

“对了！”小南一拍脑袋。

“他们上次的菜有些品相不太好，我得去跟大伙说一声！”